坐在鬼车身上还有一人。
白惨惨的脸皮,青黛色的眉毛,眼睛细细长长,半开半合。红得奇异的嘴唇一张一合,怒斥道:“畜生!停在这儿作甚?还不快赶往祠庙!”
听到这声音,林避身形一震,想起了上个月前,医院里对峙的画面。
金姑!
竟然是金姑!林避的皮肉上窜起一阵鸡皮疙瘩,金姑竟然是祈愿教的幕后主使?!她来这里干什么?
鬼车本就喜食婴儿,而这些本体是娃儿鱼的婴灵水鬼,肉质鲜嫩,对它而言,诱惑难挡。忽然看见一大群,密密麻麻,登时把红眼睛硬生生馋成了绿眼睛。左右主人不在,区区一个鬼魂金姑,除了口头责骂它外,其实奈不了它和。打定主意的,九头怪鸟一扎水里,把金姑的话当耳边风,准备敞开肚子大吃特吃。
“蠢鸟!”金姑气得坐在鸟背上直拔它的毛发,却又无可奈何。“仙君叫我们来办事,不是叫你来吃饭的!”
鬼车被她揪得痛了,愤怒地一抖脊背,将金姑甩了下去,鸟嘴滴血,眼神森冷地望着金姑,威胁般地发出一声鼻息。
金姑被鬼车狼狈甩下,怒不敢言。若是放在从前,她肉身仍在的时候,召尸传骨,还能与鬼车一战。可如今她不过是一缕寄居在纸糊身体里的残魂,修为低下,靠吸食人阳寿过活。上次在医院,眼看就要凝成人形,不料竟被一位天师重创,修为全散。
现在的金姑,也只比普通的厉鬼稍强一些。
金姑坐在地上对着鬼车的屁股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从地面爬起。一看身侧,几十具棺材连绵,最近的有几具棺材已空,有几具则大开棺盖,露出里头半新鲜,半腐烂的尸体来。
咕咚——
金姑望着活尸体内蹦蹦跳动着的五脏六腑,觉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其实成为残魂后,阳间有很多食物,她是没办法品尝的。还是后来有了纸糊做的人形为载体,才渐渐恢复五感。可品尝阳间的食物。但实际上,金姑不屑于吃阳间的五谷杂粮或鸡鸭鱼肉。她唯一想吃,也是唯一所爱吃的食物,是器官,尤爱人体器官。
喜食人肉这一恶习,其实早在金姑还是修道道士的时候,便养成了,只是她从前偷偷摸摸,怕被人发现,只能挖人祖坟,吃点不新鲜的解解馋。后来自己化作阴魂,可看不可吃。更是想得挠心挠肺。
咕咚——
金姑半开半合的眼睛完全睁开了,直勾勾地望着棺材内胸膛起伏着的活尸,狂咽口水,“不能吃、不能吃……这是仙君的实验品……不可以吃……”
实验品?林避和严玉骨对视了一眼,这些活尸竟然是实验品?看来金姑也不是最终的幕后推手。那、这群活尸实验品……
“为了追求不死么?”林避小小声,自言自语道,“还是……追求成仙?”
严玉骨沉吟片刻道:“有区别么?不死不就是成仙了么?”
林避跟他拌嘴道:“当然有区别,你看像金姑他们这样,靠吸人阳寿而活,也是不死。但其实治标不治本。成仙就不一样了,即合法又……”
严玉骨打断他道:“成仙没有那么简单,只有身怀仙骨的人,才具备成仙的资格。”
而棺材外的金姑最终没能抵制住诱惑,天人交战了好一会,败在了压抑已久的欲望下。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响起,七八岁孩童大小的金姑,钻入一具大开棺盖的棺材里,她自言自语的安慰道:“只吃一具,不会被发现的!”
“……门神护法分左右,二十八宿护宝棺!此处不是停灵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严玉骨低声念咒,棺盖自发露出一道细缝。准备已久的黄符无声无息地从里头钻了出来!
“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何神不伏?何鬼不惊。收!”
黄符如闪电,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正捧着一块肾脏吃得满嘴是血的金姑身上,她口中飙出一丝惨叫,被黄符打进了棺材里,纸糊的身体被破开一处大洞!随即又听林避念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重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就在金姑准备“金蝉脱壳”,将残魂从纸糊的身体里飞出的瞬间,棺材盖子“轰隆”一声紧盖了起来,随即四张黄符再度飞出,老老实实,贴上棺材四角,林避咒声一落,朱砂绘制而成的符箓立马泛起淡淡白光!
在棺材盖子上添了一道禁制!
“放我出去!”黑漆漆的棺材里发出指甲刮搔木板的骚动声响,金姑措不及防被偷袭,气急败坏,在狭窄的棺木里撞来撞去,咆哮道,“哪来的小贼敢偷袭你姑奶奶!”
变故来得突然,正在叼食婴灵水鬼的鬼车闻声抬起了九只鸟头,一个松懈。登时被黑色溪水下伺机以久的婴灵水鬼们抓到了破绽!数百只白惨惨的小手从水里伸出,准确无误的抓上悬浮在半空中的鬼车鸟爪!猴子捞月一般,一个连一个,拖着鬼车就是一个发力!拉着它往溪水下沉!
吱!
也不知道愿村里究竟害死多少位婴儿,水中的婴灵源源不断,鬼车九只鸟头,与它们搏斗,刚吞下一只,或甩开一只,又有另一只婴灵水鬼向它扑来!
“小鸟。”严玉骨和林避从空棺材里爬了出来,朝它露出一道看似和蔼可亲,实则恶意满满的微笑,“不想死的话,就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