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帧……”茗晴咬着下唇,语气有着浓浓的无可奈何,“我不是不去,而是我的……”她话还没说完,一旁听见她们对话的凤妈已来到两人面前,一掌往小帧头上巴下去,“多嘴的丫头!格格说了不去就不去,你这粗心的笨丫头这么多话做啥?”被凤妈这一斥骂,小帧总算察觉自己说错话,连忙满脸愧疚的捂住嘴,“格格,小帧又说错话了……”见小帧一脸自责,茗晴扬起笑安抚,“没的事,是我——”“这算什么错话?”宏亮的嗓音传来,正在说话的三人同时一僵,看向走到她们面前的赫扬。“王、王、王爷……”他那无形的气势及魁伟的身材,仍让小帧和凤妈二人心生畏惧,然而更让她们感到不安的,是她们方才的对话……他的到来,让茗晴心一缩,下意识揪着自己的裙角。看出小妻子脸色有异,赫扬挑起眉说︰“这桂风镇正是以桂花香有名,都来到这里了,怎能不下来走走?这些时日你总是窝在马车上,说不定薄弱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便是这么得来的。没事晒晒日阳、流些汗,对你的身子也许有帮助,你若不想和她们走,那就当是陪我去散散步,下来吧。”闻言,茗晴脸一白,双手揪得更紧,看着他伸来的大掌,她不答话,也没动作。见她不动,赫扬浓眉微蹙,“怎么了?”“王、王爷……”见状,凤妈赶忙站出来解释,“福晋她有些不舒服,可能没法子和您——”“我是问你话吗?”黑眸一扫,他沉声问。被那刺骨般的冷眼一瞪,凤妈马上噤了声,忧心的看向茗晴。感受到凤妈的目光,茗晴只能朝她露出一抹笑容要她放心,轻声说︰“凤妈,你和小帧先去整理行囊,我不要紧。”“福晋……”“下去吧。”为免她们惹恼她这喜怒无常的丈夫,茗晴再次催促。待她们两人走远,她才挺直腰杆,看着站在面前等待的赫扬,“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有些累了,想休息。”她的拒绝,让他沉下脸,寒声问︰“是真的累,还是不想和我出去?”这不是他第一次邀约了,然而他的小妻子总是拒绝。像前几日,他们行经一处山泉,他担心身为南方姑娘的她无法忍受多日未沐浴,便兴匆匆的说要带她去净身,怎知她却以身体不适为由而婉拒。当时他不以为意,心想既然她不去,他也不强迫,可他没想到,他的小妻子却在夜半三更趁着众人熟睡之际,偕同她那两个奴婢自行到山泉去沐浴。若不是次日他闻到她身上清新的皂香味,询问她那两个奴婢,也不会晓得这件事。而方才她眼里明明有着渴望,明明也想瞧瞧那片桂花林,却还是拒绝了他,这不明摆着不想同他出游?这个想法像根刺,扎得赫扬心口发闷,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见他不悦沉着脸,茗晴也好不到哪去,一颗心酸得很,难受得让她的喉头跟着泛起阵阵酸楚,有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但是,现在不说又能瞒得了多久呢?京城……不远了。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咬着唇,双眸用力地闭了闭。他是她的丈夫,如果真因此要休了她,她也毫无怨言,毕竟是她欺骗他在先,不仅换走他貌美如花的福晋,更无法给他一个身体健全的妻子……深吸口气,她勉强撑起一抹笑,“我不是不想和你出游,而是怕你……嫌弃我。”她这话让赫扬拧起眉。“我为何要嫌你?”这女人该不是在说反话吧?明明是她拒绝他,怎么说得像是他会拒绝她似的?茗晴不再说话,而是撑着身子、苍白着脸,缓缓的由马车上下来。一站稳,她的双手便忍不住抖了起来,就连紧咬的唇瓣也毫无血色。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让赫扬胸口闷气更甚,他粗声说︰“你不必勉强自己,不去就不去,我——”未竟的话猛地停住,他愣愣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她,双眸一瞠,闪过一抹诧异——因为她那在行走时颇不自然的身形……茗晴不敢抬头看他,一双眼直盯着自个儿的双腿,双手藏在衣袖里握得死紧,就这么一步一步来到他跟前。杏眸略略抬起,但她仍不敢看他此时的神情,溢满自卑、苦涩的眼神就落在他的胸膛,她沙哑的开了口,“我的腿……受过伤,而且它……永远都好不了了。我……”咬着牙,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说出一直深埋在心中的痛。“是个瘸子。”天知道要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对她而言有多艰难,她胸口紧缩得像是快爆开,难受得令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微微颤抖。然而,她却不能倒下,还得硬逼自己把话给说完。定了定心神,她仿佛下了决心,抬起下颚看向他写满诧异的面孔,用带着哭音的哑嗓说︰“这,就是我不能和你一同出去的理由。”说完,她再也掩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浓烈自卑,激动的旋过身,一跛一跛地往客栈后头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去,只知道此时此刻她不想待在这里,待在他的眼前,看见他眼底的嫌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赫扬没有追上前,因为他仍处于震惊之中,他震惊于她的脚,更震惊自己的迟钝……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蓦地回过神大喊,“荻勋!”正在卸行囊的荻勋一听,停下手边工作,走了过来,“爷,您又怎么了?”爷难道不知他事情多得像座山吗?他大老爷将所有事情扔给他发落,又三不五时对他呼来唤去,他不过就一双胳臂两条腿,能做多少事?真是的……想搞他也不是这样搞法呀!赫扬瞪着他,低声问︰“你说,你晓不晓得福晋她……行动不便?”他说不出“瘸子”这两个字。荻勋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福晋怎么了吗?哪里不便?”赫扬皱着眉,想不出该如何提问,半晌才粗声再说︰“就是……我大婚之日,福晋她走路是不是有些奇怪?”荻勋仍是神情困惑,可不一会儿他便明白主子想问些什么,恍然大悟的拍了手掌,“您是指福晋的脚?”见他似乎知情,赫扬一张脸沉了下来。“对。”“怎么?爷您不知道吗?福晋的左脚……呃,是有点不便。”主子阴沉的脸色让荻勋下意识退了一步,他吞了口唾沫,试探地问︰“福晋她……没和您说吗?”荻勋不问还好,一问,赫扬额上立刻青筋一突,眼里闪着熊熊怒火,“是她和你说的?”她居然告诉他的属下,却不告诉他?想起这些时日茗晴和荻勋有说有笑的画面,赫扬感到胸口那股心疼渐渐成了燎原怒火,他双手紧握成拳,直想一拳往荻勋那张惹人厌的脸上揍去。她对荻勋笑,有事也同荻勋说,那他呢?她究竟有没有把他当成她的丈夫?赫扬那一副想将他拆吃入腹的可怕神情,让荻勋不只想退一步,更想转身拔腿就跑。然而想归想,他可没胆子真的做,只能一面悄悄往后退,一颗心狂跳不已,一面试着解释,“不、不是……”“不是?”一听不是,赫扬脸色马上和缓,“那是谁告诉你的?”一见主子脸色稍转,荻勋这才松了口气,“是福晋的贴身奴婢说的。因为每回歇息或用膳,福晋都不下马车,甚至连如厕……也都是她的奴婢给她递尿桶。我觉得怪,便直接找福晋问,但才刚起了头,便让那个叫小帧的丫头给拉开。她跟我说,福晋的脚在与王爷大婚前就受了伤,不宜劳动,所以才会都待在马车里……”听到这里,赫扬的脸色总算回复正常,眉间一松,“是吗?那这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