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用疑惑的眼神看他,岑朗并不知道温禧已知晓时祺过往身份的秘密,职业习惯让他谨慎地回看一眼后才说:“这小子以前混,从前有事没事尽到派出所来报道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时祺微微一笑,没有对他的话表示反驳。“现在没有什么棘手的事要我帮忙吧?”“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哪敢劳烦你帮忙?”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依旧保持着言语间的默契,不约而同地朗声笑起来。“今天岑队怎么在这里?”仿佛可有可无,时祺随口一问,却也没期待得到什么答案。孰料岑池却对他说了真话。“这不有一起旧案没有查清,现在重新找到了线索,回来核实。”他轻松地拍了拍时祺的肩,作势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说起来还跟你有关,隋夜,他弟弟因病过世了,他又变卦了,说还有要招供的案件。”岑池的手上拿着卷宗,拍肩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时祺的笑凝在唇角。都八年了,还有什么案件需要招供。“我在电视都看见你了,我女儿最喜欢看你的演出,我说从前跟你认识,她还一点都不相信呢。”岑池放大音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过于浓厚,告别之前,他顺手拿来一张纸。“给我签个名吧,回去我也好给她交代。”明亮的灯光下,白纸薄薄一张,时祺没有拒绝,将名字龙飞凤舞地写在纸上,力透纸背。-他们将所有的手续处理完之后,魏越才姗姗来迟。收到消息时,魏越感觉天都塌了,匆匆忙忙地连电话都没听全,只知道时祺现在在派出所里。最可恨的是,他不让自己立刻来,却吩咐他先去做别的事。还有什么事能比老板在派出所更重要?“我的祖宗诶,”经纪人先生跑得连呼吸都没顺匀,脸上就差没有直接写上焦急两个字,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你又闯什么祸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时祺反问他,沉眉阖眼,气定神闲,好像刚从钢琴独奏会上离场。“办好了。”魏越答。“说正事,哪里受伤了?”魏越紧张兮兮地打量他。时祺不言。“他的手。”温禧在一边补充说,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狡黠一笑,故意给他挖坑。魏越听见,眉头立刻就皱得比随手团起的纸还乱,不由分说就要拽起他的手查看:“你这双手可是上了保险的,自己打架把手打伤了,也不知道保险公司给不给赔。”“我没事,你再拽下去就有事了。”时祺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温禧看见活宝似的经纪人,没有插话,安静地站在一旁。“你什么情况?”魏越问。他越想越后悔,从他们回国的独奏会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看见老板的这位初恋也跟着觉得头疼。温禧安静地站着,杏眸明净,轮廓标致,肌肤像无暇的美玉,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驻足。他在娱乐公司阅人无数,初见时感觉她的容貌气质不可多得,现在更甚。她不离不弃地在这里,这应该是追到了吧。魏越在心中艰难地想。现在可以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演奏会的筹备上来了吧。他这个经纪人退了一步又一步,完全没有话语权。“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真行。”魏越的话还没说完,想起温禧还在身边,又换了个口吻说话。“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平白无故地进派出所,负面影响多严重。”时祺慢条斯理地重新调整自己的袖口,然后开口:“公众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说得没错,回看的监控视频下他清白无辜,反而让恶徒长了教训。“去开车吧。”说不过他,魏越很恨地想。-趁着魏越去车库开车的功夫,温禧与时祺在门口等待,一站一坐,他正好一笔一笔地清算她欠下的账。“刚刚为什么不报警?”时祺在温禧开门时就用眼神暗示她,以为她会明白。但她却更直截了当,上前把门打开。“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何况你是公众人物,报警的话,对你影响不好。”温禧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因为他在,所以报警从最优解变成了最末解,成了她最后一步考虑的事。再者,温禧当时关心则乱,听见程鹏说程春菊的意外后无法思考,只想赶紧开门问清楚状况。她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以为解释几句,事情就能和平解决,结果还是没想到情势突变,程鹏还是那样咄咄逼人。“你当时也不应该出来的。”“我的”时祺顺口说,却想起温禧现在还没有答应他,又换了个称呼:“喜欢的女孩被欺负了,袖手旁观,这是我该做的事吗?”这个亲昵称呼迎着呼吸的温度,落在她的脸颊上,为她带来几缕温热。“你啊。”“你替别人考虑之前,能不能先替自己想想。”时祺居高临下,落手正好婆娑过她柔软的乌发。“知道了。”温禧从金属长椅上起身,因为坐了太久,骤然站起感觉有些腿软,被时祺一把扶住。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即使在面对危险的情况时,她的神经依然下意识地变得松弛,因为知道自己很安全。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不好,”她回过神来:“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程鹏现在被拘留,先前说起程春菊的情况,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在来派出所的路上温禧拨了几次保姆的电话,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我刚刚让魏越帮忙去找,确定了她所在的医院。”好似心有灵犀,他即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现在送你过去。”她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真心道谢。“真的谢我,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时祺说。“什么条件?”“换个住的地方吧,那里不安全。”今天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如果他不在,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里很安全。”观星公寓是她对比了不少同级小区得出的结论,虽然小区的物业形同虚设,但回迁小区几乎都半斤八两。至少这里阴暗狭窄的巷子少,下班的路上都是明亮宽敞的大道。再加上两个无法代替的优势。一个是这里离她的工作室近,还考虑到当初要照顾程春菊的原因,没想到却反而惹出更大的祸端。“昨天被人泼了油漆,今天又有人上门骚扰,”时祺紧抿着唇,眉心缠着化不开的结:“你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温禧抿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在这里居住的三年还算平静,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没有跟时祺说,这些事在刚开始还债时都稀松平常,她的包里也总是备有防狼喷雾。温禧模样乖巧,站在原地,仰头,等他将话说完。“可是我没有钱。”她坦诚地说明自己拮据的原因。“我帮你找房子,”“最近先到我这里来住,好吗?”-温禧还来不及说好与不好,魏越的车先到了。听见魏越的喇叭声,他们的话题就跟着戛然而止,默认被一笔揭过。住院部消毒水味刺鼻,往来的医护步履匆匆。她终于将前因后果整理清楚,是保姆的手机被程鹏摔碎,又记不住温禧的电话,这才没有联系上她。“患者的缴费单在这里签字。”前台护士对温禧说,身后的医护忙里忙外地穿梭,流畅的水笔却突然卡住。“我去找支笔。”护士抱歉地说。“我这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