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们的目标,是我?”
只要保持这一假设,那么之前的所有疑点便都可以得到解决。
但也不能就这么武断地下结论,因为还是有不正常的地方。先不论深渊教团盯上高岭的动机,也不管先前的行动如何,就以这一次兽境猎犬的袭击来看,时机把握得并不好。
之前许多天,高岭有大把的时间是在独自一人锻炼,或是寻找海祈岛上的锚点与雷神瞳,如果深渊教团真的想要杀死高岭,那么那段时间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完全没必要在高岭身边还有女士这一强大战力时才出手。
不过兽境猎犬似乎也不能归于“深渊教团”这一派系之中。他们确实是莱茵多特的造物,但可能并不隶属于深渊教团管辖,而是有自己的王兽,是一个相对自由的种族。但毕竟不管是深渊教团还是深渊造物都与深渊有关,高岭不相信二者之间绝对没有联系。
于是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夕阳温暖地光辉漫过窗户,高岭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一时间也不再想思考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了,他静静闭上眼,用大拇指揉动着太阳穴,仿佛这样做能让减少因为思考而死亡的脑细胞数量。
突然,怀里一重,高岭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十分自然地顺手将怀里的小家伙抱了起来。不管先前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只要身处傍晚的阳光之下,怀里能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毛发,高岭便能在这一瞬间得到他往常求之不得的平静。
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的影向山,那里有还是小狐狸模样的,还不是神子的八重,有严厉的灵善坊老师,牙牙学语的光代师妹;整天一本正经的御舆长次,每句话之前都得加上个“嗯嗯”的惟神;有时而俏皮,时而温柔,时而又莫名悲伤的斋宫大人;有能在刀剑从中起舞的千代;有樱花树下撑着纸伞的真,有板着脸装作成熟的影,还有天天喊着自己“呆头大叔”的浅濑。
明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如今对于那一切的记忆本应十分模糊才对。当然事实也是如此,他只是怀念那个时候平静而无忧无虑的生活罢了,但是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他已然没有多少印象。细细想来,就连对于浅濑的五官的记忆都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变成了空白。
这委实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而导致这一切的缘由,可以说是深渊,可以说是天理,高岭也曾难以遏制地怨恨过这二者。但是说到底,更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他想要的那一份美好。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这份重来一次的机会是不是也是命运于冥冥之中对他的惩罚,因为他没能做出更大的改变,没能救出哪怕一个熟悉的人。
背负着这份痛苦与失去重活一次,与之相比,其实死亡是更好的解脱。因为那时一切的痴妄、怨念、希望、爱情都与他无关了,他不用对以往的事情感到痛苦,也不需要再背负与之相关的责任。
虽然这份责任如今切切实实落到了他身上。
为什么要阻止影的永恒。这是高岭这么多年来一直思索的问题。他用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影。他认识了泷认识了哲平,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可以感动自己的答案。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别人的答案,永远都无法填补自己心中的空白。
高岭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泷那般无私的人,顺从命运的安排死在无想之一刀下,只为了为稻妻赢得那微不足道的、关于未来的可能。
好吧,他承认了,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他想要少年时的那份美好,他想要那些人能和他一样活着,惟其如此,他才会从内心去否定影的永恒,因为那种永恒对于还未经历失去的人来说意味着不再失去,但是对已经经历过失去的人,却意味着要背负以往的沉重,一个人孤独到永恒的尽头。
他不希望自己如此,也不希望影得到那样的归宿。
而他也相信自己有改变这一切的底气,五百年前依靠苦练打下的基础与神之眼的力量终究无法超脱凡人的范畴,而如今,他依然是凡人,但权能是涉及到神明的力量,这给了未来一切的可能。
“喵!”神子突然尖叫一声,挥舞着爪子在他怀里挣扎起来。高岭睁开眼才发现,原来自己思索地太过投入,手掌紧紧地攥着寝子的尾巴,把她弄疼了。
高岭赶忙掏出两根小鱼干,安抚着受伤的寝子。
第二天清晨,说早也不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刚刚起床的时间,然而心海已经埋头于案牍之间了。
“心海。”
“唔,高岭先生,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的面孔,心海颇有些急切地放下笔,从杂乱的案牍之中抬起了头。
“我要走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心海在一瞬间恍惚了。
“什……么?”
“我要走了。”高岭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