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敢当施主的问,小僧怀炳是随了栖霞山德清大师三个月前游历到此处的,世尊曾说彼施善者所得福聚,无量无边不可算数,唯有如来乃能了知。”说完躬身一稽首后甩着袍袖走了。
莲雾一顿脚道:“这小和尚开始还好言好语的,怎么银子一收就不客气了?”
傅百善心头却有些讪讪,自己本来是一番好心,最后却不该多事问这小沙弥的名字,好像不相信人家似的。也难怪人家生气了,不过这话却不好拿来解释。正好前头有人过来请众人前去用素斋,此事就只好揭过。
走出厢房时,傅百善回头看了一眼,那长明灯明亮的烛火正正映在那裴夫人的灵位上,恍惚间竟有种温暖之意。
马车缓缓地行在路上,曾姑姑抚着傅百善的头发笑道:“怎么累了吗?难得看见你出门一趟却这般没有精神?”
傅百善摇摇头垂首道:“不知怎么心里头总觉得堵得慌,先前在那寺里看见一位夫人的牌位孤零零地放在那里,只供奉了一盏长明灯,就在想她不知道有没有后人,生前有经历过什么事情?逝去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曾姑姑心里却是猛地想起了小姑娘的生母——寿宁侯府的郑璃,当年斯人逝去时心中必定是愤懑和极度不甘的吧?那样花样年纪的女子被丈夫一把推进泥潭里,哪怕是再大度的人也难以释怀吧!眼前这孩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看到寺里的景象大概也是物伤其类。
耳边又响起德清大师说这姑娘生来有股戾气,曾姑姑心下不由怜惜大胜,“大师是得道的高僧,给你的这串十八子手珠定要时时佩戴,回去后我再在手串中加入正身立命的佛教七宝,那砗磲、玛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玉髓对女子的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正在细细嘱咐间,就见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曾姑姑掀开帘子往外面望去,却见城门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间或传来几声女人的叫骂声。得了吩咐的莲雾打了个招呼,三两下就如鱼得水般挤进了人群。
过得一会儿工夫,就见她满脸兴奋地走过来说道:“是城里瓦壶巷子的曾姑娘和一个举子逛街,不想却碰到了那举子的乡下娘子寻了过来,一下子打得不可开交呢!“
傅百善奇道:“这个瓦壶巷子的曾姑娘是什么人,难不成不知道那男子有家室吗?”
莲雾喜滋滋地笑道:“这曾姑娘可是广州城里有名的美人儿,今个我可见着真人了!那土里土气的乡下娘子可比不上,难怪那举子会见异思迁。”
荔枝瞪了口无遮拦的莲雾一眼,低声解释道:“您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那瓦壶巷子的女子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来的,看一眼都嫌脏眼睛,我们别理这事了,先把车子赶在一边等会人散了我们再过去也就是了!“
曾姑姑点点头,赞许地看了荔枝一眼,正要说话时,就听前面的人群一阵惊呼,呼啦一下分开一条缝隙。一个穿了丁香色纳百蝶双喜褙子的年轻女子急急跑了过来,一双玉手紧抓在马车的车辕上,一对似蹙非蹙的眼眸直直望着,雪白的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泪珠。
那女子看见如此挺阔的马车里全是女人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在里面年长之人身上的穿戴极快地一扫后,立刻双膝一跪,也不管地上泥泞脏污大哭道:“求夫人救救我,小女是冤枉的,小女不知道那李举子家里有妻室,他从未与我说过,小女本是想同他白头到老的,谁想他竟会骗我,小女也是受害人呐!请夫人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怜惜一二!”
这时城门口跑来几个官差,为首的汉子压着头上的青色小帽,走进仔细一看笑道:“原来是傅巡检家的女眷,几个小子快过来,把这些闲杂人等拉开,莫惊扰了他府上的人!”
那地上的女子见势哭得更加大声,“善心的夫人救救我啊!”
这时从人群当中又出来一个穿着朴实的妇人,手里还拉了一个高瘦的拿袖子遮面的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跪在地上,胡乱抹了脸哭道:“夫人呐,我在他们李家当牛做马,全家节衣缩食好容易供出一个举人,结果这么个下贱的什么瓦壶巷子的曾姑娘想截我的胡,闹腾得我男人这几个月连家都不愿意回去,今个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给这个贱人一个好看!”
那个曾姑娘也不分辨拿了帕子哭得更加哀哀,一旁的人却是指指点点不已。
曾姑姑转头对莲雾说了几句话,莲雾点头应了,从车里的包袱里取出一锭十两的白银交到那乡下妇人的手上,笑嘻嘻地道:”我家主人说了你要是还想跟这男人过日子就别闹了,拿了银子赶紧回家去,日后把他看紧一些,一分银子也莫给他就行了。要是不想跟他过,就叫人护送你回娘家,这点银子也够你过上三两月了!“
那妇人抬头左右逡巡了几眼,一咬牙拿过银子扯起地上的高瘦男人,头也不回地拨开人群里走了。几个官差又拿了腰刀驱散了看热闹的人,城门口这才渐恢复了平静。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头这才抱着一个松松散散的大包袱,哭哭唧唧地走过来道:“大姐儿怎么办啊?刚刚那个乡下婆子把你才打的金发箍,金戒指都收罗走了,回去妈妈会打死我们的!”
“闭嘴——!&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