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王没有吭声。
贵妃又道:“他头都不抬便说本宫好看,岂非信口开河?皇上,他如此敷衍臣妾,您定要替臣妾狠狠罚他才行。”
威帝有些为难,一头是能干忠心的重臣,就为这点小事罚了他,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为人所诟病。但……贵妃一向小心眼儿,还爱闹别扭,若是不遂了她的意,他恐怕又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梦入香怀了。
“你打算如何罚他?”威帝犹豫地问道。
贵妃嘴角上扬,眉色间都是得意,纤纤玉指一指,道:“听闻王爷力能扛鼎,我这儿也没有让王爷大显身手的物件,倒是有一小小的酒杯……”
贵妃说着,她身后的宫女便捧来了一只空酒杯递给她。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贵妃握着这只碧色的酒杯,葱白似的指头轻轻摩挲杯身,一绿一白互相映衬着,煞是好看。
她将酒杯往前举了一尺,笑着道:“就请王爷为本宫斟满此杯吧。”
此话一出,大臣亲贵们无不感到震惊,接而是一股感同身受地被羞辱。他们寒窗数十载,挤破头才站到今天的场合上,难道就是为了见到眼前这一幕的吗?西南王是功臣,是封疆大吏,是镇守一方德高望重的异性王,可贵妃说羞辱就羞辱,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在他们面前,贵妃汤氏正笑意盈盈地看向西南王,可倾一国的容颜也带上了几分妖冶,让人觉得这美丽颇为刺眼。
有人想要站出来说两句,可想到西南王一贯刚直,且做事鲁莽冲动,必然是忍不了这口气的,也好,就让他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吧。
冯千钧抬抬左腿压地,缓缓起身。比起早已不亲自上阵的威帝来说,他这个一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自然更多了武将的煞气。他双手握拳,十指捏得咔咔作响。
威帝皱眉,虽说贵妃有些无理取闹,可冯千钧他怎敢当着他的面作如此威胁动作?威帝不满,正要开口训斥。
冯千钧展袖抬手,身后的小太监立刻将酒壶递上。他单手提着酒壶朝贵妃走近,整个身躯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缓缓逼近……
汤贵妃不是第一次为难臣子了,但一贯在外人口中有“鲁直”名声的西南王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他的眼神很有压制人心的力量,对视之中,连她无法做到收放自如,隐隐觉得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的感觉。
冯千钧停住了,他双手端起酒壶,一声不吭地为贵妃斟满酒杯。
“哗啦啦——”
酒水灌入杯中,举着酒杯和执着酒壶的人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的眼睛上停留半刻。
汤贵妃暗自赞赏:这小子还挺有种。
冯弦机同样在心中忖量了一番,暗道:有这样的女子陪在身侧,怪不得这天下一日不如一日。
第2章新人进宫
汤贵妃单手执起酒杯,凤眼流转,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西南王的脸上。
威帝见她如此,担心她还有后招为难,便站出来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弦机已经给贵妃致歉,那你就满饮此杯,算是原谅了弦机今日的莽撞。”
汤贵妃收回目光瞥向了威帝,唇角稍抬,原本冷艳的脸蛋儿瞬间变得活色生香,媚意天成,她嗔怪道:“皇上这是偏心了,怕臣妾欺负王爷呢。”
恃靓行凶的人不少,但敢说精于此道的人,世间恐怕就一个汤贵妃。
威帝登基后,当年一起出入入死的兄弟,死的死贬的贬,可谓是将“飞鸟尽良弓藏”这一箴言发挥得淋漓尽致。可再独断的君王,他也担心此举会让臣子们寒心,所以他必须在冷血的对面竖一个“仁厚”的旗帜,来包裹自己对臣子的猜疑和残忍。
汤贵妃这句话,可谓是让龙颜大悦。既不轻不重地怨怪了皇帝,又隐隐挑明了皇帝在能臣和宠妃之间的偏向。可见,圣宠不衰的人也不光是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朕难得见弦机一面,自然要多多看顾他。你平日里受朕宠爱颇多,今日就莫要与弦机吃醋了。”威帝竟毫不避讳地握住了汤贵妃的手,笑得十分开怀。
冯弦机嘴角微抬,看来他在西南听说的那些传闻也不尽为真,起码这位贵妃娘娘就比大家交口相传中的还要美上十倍,心眼儿也多了十倍。
“罢了,皇上看重王爷,臣妾也不好多为难王爷了。”汤贵妃微微抬了抬酒杯,眼角扫过冯弦机,白嫩的脖子一仰,醇厚的美酒便顺着杯口滑入了她的喉咙。
冯弦机的手在袖口处悄悄握拳,目光难以自持地盯着她优美滑嫩的脖颈。他府中侧妃侍妾不少,但也绝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只怪这位贵妃娘娘着实璀璨夺目,整个宫殿的灯火竟不及她眼中的一半星辉。
汤贵妃饮尽此杯,威帝大声叫好,亲自拿开她手中的酒杯扔给宫人,然后握着贵妃的手一齐往龙椅走去。
丝竹声重新奏起,殿内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鲁王端着酒杯走到冯弦机面前,嗤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没骨头的人?哪里还是当年万人阵前独挑北狄王的鬼见愁!”
冯弦机薅了薅自己蓬松的胡子,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摆摆手道:“皇上喜欢,咱们做臣子的自然不能扫兴。”
“呵!你倒是忠心。”鲁王用眼角瞥他,似乎颇为失望。
冯弦机端起酒杯,不管鲁王如何,他伸手一碰,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