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想看舅舅血溅当场吗?”
冯康见赵启不动,把那刀在脖子上动了一下,赵启只得按住刀刃,顿时满手鲜血,流着泪道:“小舅舅,来生启儿再为你尽孝。”
赵启最后在地上给冯康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朝百里子苓行了一礼,“国公爷,咱们后会有期。”
赵启转身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国公爷,上都之战前,他向我求过一事,却未说什么事,只说若我来日登了大宝,许他便是。为此,他还给了我好大一笔银子。我想,他求的应该是国公爷。”
赵启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冯康,头也不回地走了。
百里子苓放过了赵启和他那百十号人,只剩下了冯康。跟着来的那些士兵当然不能理解,但沈潜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当年,埋羊谷一战,赵启除了有派人接应,赵启的人还把一部分老将的尸体带出了埋羊谷,这其中就包括沈潜的伯父和大哥。
沈潜请求带兵来刘家沟拦截晋北王,其实也是想放晋北王一马,以报当年送他伯父、大哥尸体出来的恩情。
五百人押着冯康往五河口赶,一路上,百里子苓都没有说话。
“国公爷,这一回,你真不该亲自来,让我来就行。”
沈潜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虽然这五百人皆是他亲自挑选,是他信得过的人,但百里子苓亲手放走了晋北王,就怕有风声传出去,再引出大麻烦来。
“让你来?你以为你来放他们走,我就能洗干净。王爷对我百里子苓有恩,我得来亲自送他。他如今也就那么几个人了,余生能找个地方安度,不再起什么纷争,便是南陈幸事。但我就怕,自己这一放,再给南陈放出祸端来,那我就是南陈的罪人了。”
虽然放了赵启离开,但百里子苓心里总归不安。
木苏和,当年那样一个小孩子,被扔到雪山草场,谁都以为他只有等死的份。但看看如今,他就那样做了新狼王。
这得多让人后怕。
“国公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南陈的江山,不管是晋北王的,还是扶风王爷的,都是他赵家的天下。
若是在扶风王爷治下,国泰民安,晋北王就算想反,也寻不到机会。但若是扶风王爷治下的南陈,民不聊生,就算晋北王不反,也会有别的人反。
所以,不必想得太多。我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才发现,所谓圣贤,那得是国泰民安才出圣贤,民不聊生,是出不了圣贤的,也没人信圣贤。”
这样的话从一个翰林嘴里出来,确实有点让人汗颜。
二人带着人马押着冯康回了北大营,对外仍说是沈潜捉拿反贼有功,百里子苓也递了折子送往京城,给沈潜请功。
第二日,陆筝带着剩余残兵回到了五河口。
出去时是五千人,如今回来,只剩下两百人不到。
陆筝也受了伤,老沈头和胡果儿一并赶去了营帐。陆筝的伤在腰间,是箭伤,而且伤口已经发炎。
待老沈头与胡果儿处理完伤口,营帐里只剩下陆筝与百里子苓二人,陆筝突然跪了下来。
“陆大哥,这是为何?”
百里子苓赶紧扶住了陆筝。
“将军,我没能守住枫林镇。不只如此,我还在枫林镇给将军惹了祸。”
陆筝一向谨慎,他说惹祸,事情定然不小。但百里子苓也没有听到别的风声,忙拉了陆筝起来,“陆大哥慢慢说。”
“我在枫林镇杀了卢广进。”
陆筝这才道。
卢广进?
百里子苓想起来,那个步兵营校尉,也算是赵怀的小舅子。
“我知道,卢广进的妹妹是扶风王爷的侧妃,这件事,是我太过鲁莽。”
陆筝把在枫林镇的事与百里子苓说了说。
这卢广进就不是个省事的,从五河口出去,一路上就各种找麻烦。陆筝一直忍着他,这也就罢了。
到达齐州之后,陆筝按当时的情势判断,晋北王会攻破西北提督的防线,所以准备提前进驻枫林镇,以逸待劳。
哪知道,这卢广进不只不听命令,还跟陆筝大吵了一架。
之后,虽然一行人赶到了枫林镇,却正好与晋北王的人马相遇,一场大战在即,眼看着他们那五千人不敌晋北王的上万人马,卢广进便想带人潜逃。
临阵脱逃,这是兵家大忌,陆筝当时也在气头之上,而卢广进还一副我是扶风王爷小舅子,谁也不敢动我的德行,自然就让陆筝杀一儆百。
所以,卢广进就这样丢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