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缇和市长夫妇失笑。他坐了一会,随便聊了点国外见闻辞别。返大院。一路他回想近一月的生活,他有回味不愿醒的眷恋。他路过昨夜楼,顺腿走进坐坐。里面人满,难寻坐,他正想走,就听有人唤爱情果,接着就是娇笑。他喜出望外;“荷儿?”他寻声望去,在东墙角一丛修竹下,荷儿与查理喝茶聊天。他快步上前坐下,侍者送上香茗。荷儿依旧笑:“爱情果,你这是哪里忙来?打电话也不在大院,你爸爸回来了你不知道?”
“是吗,我刚帮人送东西去了,爷爷中午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不坐了,我要回去,我还不知他老人家什么样。”他离坐就要走。
查理笑:“许多年不都等了?坐坐说说你一月的感觉。”
“工作?”
查理点头。
“上班太过严肃,缺一点轻松,工作效率像不是太高。有时我一半天可以绘完的图纸,他们却要用上一天,甚至再长时间,彼此间似乎比较推委……你们在上面下来的时间比较少……总得说大陆和在巴黎的这两间分公司相差还是大了一些,巴黎分公司还是比较严格遵循公司制度,效率相应高许多,人员素质到底不同。”
查理点头说:“这正是我和荷儿看到的,荷儿想你把技术科管下来,因为你通过了她的考核。”
“考核?你们什么时候考核过我?”他张大眼。“我一点没感觉。”
查理笑:“天泽想你来这,荷儿自是能领会他的用心,你受了半个多月觉得不过瘾吗?”
他憨笑:“那算什么,我只当兄妹般玩耍。从来也没人这样和我玩,我玩得好开心,我却是想有这样的妹妹在我身边闹我,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有意思,有乐趣,不沉闷”。他说着稍微伤感:“我每当看到妈妈独自临窗时,我好想能逗她开心,不去想不开心的事,可是我总也做不到,因为我自己同样难受。没谁想背着私生子的骂名生活一辈子……”
“你不是说你是爱情果,又伤什么心?”荷儿嗔责。
“是,这是我的同学陆宝文叫出来的,他说凡夫俗子才计较和乐此不彼的去议论人家生活,慵人才自怜自悲。”
荷儿笑,举起茶杯说:“为你见识不凡的陆宝文同学干。”
“干。”他一笑一饮而尽。他再小坐了一会先辞而去,他毕竟惦记着从未谋面的老父,老父有着如何的风度迷住了母亲,而不顾一切后果……他飞也似的飞回大院,一家人都等着他。正如他所想像,老父庄重威严目俊面朗,一派统帅雄姿,两鬓霜雪添去几分岁月苍桑。他冲动的身影一下就刹住在尺尺门前,脚似浇筑的水泥柱。所有的悲喜交加涌上心头,二十余年的酸辣苦甜,七荤八素搅得他荡气回肠,泪水滂沱。李维这个被姐妹爱情折磨了二十年的一军统帅乍见面前苦命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他在长久的凝视中拥抱儿子,縻挲着他头抚摸他稚嫩的双肩……生命总是这样没来由的捉弄人,人也总是这样由命运的魔棍驱驶,在它面前显得无能为力,脆弱不堪,然后上演一幕一幕的悲欢离合的浪漫剧情故事。
林馨梅是腊月二十七回国的,她的步履越接近终南她的脚越迈步不起来,往事烟云一般,她从一个二九少女一夜霜风惨欺,而她甘愿忍受着这一切由自己酿造的苦汁……也许她并不够苦,苦的也许是为她收拾丢弃在地的盛装苦酒杯的姐姐,她是怎么样把那杯捡起来……;还有她狂热爱恋的姐夫,他们为她一时的疯狂,付出的是怎么样的伤恸……天泽的一支飞剑似乎不够击去她临近家门对亲人的愧疚……只是,天泽仿佛长了千里眼,在她身上安了听心器,他在万里国门外又向她飞出了一剑,她便一头倒进了姐姐的怀里,倾诉她的哀肠。
天气也总是这样通晓人的心情,每日黑夜里张的星子的网一下都睡觉去了,换来呼啸的北风,中国大地都浸在年的气氛里,万里游子隔江隔洋隔海隔山的回来了,聚集到亲人的身边。卢枫、九隆,不凡也都在二十八中午回到终南。卢枫自是先偷偷地到沈园,拥吻了荷儿才心甘回家,否则他吃饭都不香,坐立都不会安,他就是这样没头脑的爱着荷儿。他带着荷儿甜美的吻回到家,用汉楚教的向母亲诉忠肠,虽然他觉得有点造假,对母亲很不公平,“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确实无法克服我的心,心不受我的脚支配,而是心支使了脚。”
母亲不会去深探儿子的心思,她只要他关爱她,不要漠不关心她的存在。
年三十,沈苏两府人都聚齐了,卢府也齐了,大院就差天泽,他正在飞往国门的巴黎飞机上,他预备着是赶不上最后一班回终南的班机的,所以他极早地向沈亭柏借私家飞机,请他毋必待机北京机场,他是一定要赶去灵山泡温泉的。沈亭柏如他所愿,命机师待机北京机场。
下午四时许,天泽所乘航班终于抵达北京,他胜利归来,将四件商朝价值连城的青铜器国宝追回,安全送交在机场迎接的国家公安部办事人员手里,且护送到目的地,随后折返机场。
这次他没像去年独自无声息上灵山,他电告了家人请他们不要等他,老将军当然明白爱孙的话,他欢颜举筷。他当然也没忘记通电荷儿,他怕她又没头脑地撞来,害大家瞎担心。
雪总是随着天泽的意思下。他躺在温泉里尽情享受温泉的云蒸雾绕,温泉的滑腻,温泉的舒爽。他今夜心情出奇的好,唱着歌,吹着口哨,他反复吹着卢枫的小令诗,昨夜小楼梅。应雪,一枝开、一枝未开……冰绡玉蕊便胜却天上人间。皮皮鼠和侏儒貂像主人一样快乐,它们窜上跳下,没一刻安停。不知有多久,他又在水里睡着了,这次他睡中有梦,他嘴角露出弯弯的微笑,他梦着什么?
荷儿蹑手向他走来,手上有枝并蒂梅,挨着他坐下,双脚入水,击打水面,和他说话,问他了了妈妈的心愿,接下还有什么心愿。他摇头说‘每年三十晚来这儿泡温泉,每年这晚都下雪也许是我所有的心愿了。’他说着只觉一身凉意,激冷地一个寒颤,猛地睁开眼,一个熟悉的影子,紧挨着他,一把雪正抹向他露在水面外的肩膀上,他惊叫;“荷儿?”
可不是荷儿,她笑微微地,手上确然有枝并蒂梅,她斜眼他问:“做什么好梦,睡这长时间也不肯醒?”
“没什么,我今晚好开心,赶路程赶的有点累,所以睡了一会。”他说着笑:“不是说了,不要来,为什么不听话?”
“我和哥、二表哥,卢枫都说了,他们陪着吃完年夜饭都会来。你还不快点,老和尚等你多半天了。”
他哦声,赶紧出水。
荷儿一路走,一路问他案件,他半喜半恼说:“都是那老外,我没事跟他学什么法语、英语,这是自己找罪受,天下又有这样凑巧的事,那个混蛋偏像我刚好会越南语,法语,英语。……”
荷儿却是冷笑说:“我说这是天长眼才对。”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你心理明白。”她望他一会儿问:“你拿什么还二表哥?”
“你不是把他招来了,今晚我们就不雅了,也俗一回,你叫他带麻将牌上来,我们开一局,俗才会有钞票,不是吗?”他自信地笑:“我还要为你准备点嫁资,明年差不多了,小维也该上手。”
“我不用干活,就坐家中吗?”
“你给点机会别人不行吗?”他不容她反对,说:“静下来不等于游手好闲,你可以潜心学问,你难道要把方丈教你的医学丢置脑后,只剩下为人把把脉,仅此而已?奶粉,孩子的健康,你不懂吗?方丈,大师傅都一把年级了,你就无创新概念……”
“够了,”她叫:“我不听你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
“我不是强迫你,你们沈家好不容易将奶业这个品牌打上国际市场,这里也有方丈和几位师傅的心血,市场不会在原地等你,你必须不断开发出新产品,工艺上不断更新进步……”
“你总是有理,我不跟你说。”她烦躁地抛下他,独自跑了。
他没几步就追上她,拉住她:“你不要生气,我好不容易有个开心年。”
她抬眼他可怜兮兮的眼睛,寒星似的注视她,肯求她。她心软了,强笑下:“好了,我听就是了,以后我只对着卢枫,守着那些配方做研究,做个学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