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
最后的几场春雨在夜晚忽至,深夜听到空气中轻轻灵灵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晨醒来后,临窗而立,沿窗的小巷有玉兰沾雨的味道,深吸一口,微微的草木清香,嵌合进玉兰浓郁的芬芳,透过雨丝儿,沁入心脾。
陈楠生的心情分外好,大概是因为天气,大概是因为他的诊所近来生意还不错。
春天是抑郁症的多发期,在这草木生长,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会有人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会觉得心里沉寂的声音在多变的天气里一次又一次的回荡。
让他们感受到活着的美好是陈楠生每天要做的功课。
“请进。”一大早就有人来咨询,陈楠生翻阅了下病人的资料:江佑安,女,19岁,秀江大学大二学生。陈楠生心里叹了口气,“作孽啊,学业摧残人啊,小小年纪就忧郁症了。”
“请问……”
陈楠生的感慨被人打断,一个乌发披肩,长着一双玲珑大眼的女孩儿敲开了门。
“你好,我是江佑安。”
“哦哦,快请进请进。”陈楠生站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江佑安走到靠椅前坐下,手里拿着的单肩包小心地搭在椅子边放好,“陈医生,你好,我是江佑安。”她神色沉静,尖尖的下巴略一上扬,一个浅笑绽在脸上。
越平静越完蛋,陈楠生在病例上刷刷写上几句,脸上的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真挚热诚:“小姑娘,你才19岁啊,哎,看到你我就想起我自己高中的时候了,那叫一个青春飞扬啊,不像现在,都一把老骨头了。”
陈楠生笑嘻嘻地说着,江佑安似乎被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逗笑了,小小的一个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眉眼弯弯,陈楠生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挺好的一姑娘,怎么就不正常了呢。
“医生,你也才28岁,不是那么老。”江佑安微笑,深深地看着陈楠生,“另外,我挺正常的,没有病。”
陈楠生在心里‘呵呵’笑了一声,这年头啊,喝醉的都说自己没醉,有病的都说自己没病。
“你不用在心里笑我,我说自己没病,是因为真的没病。”江佑安淡声道。
陈楠生有些意外,反问:“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呢,小姑娘,我的咨询费可是很贵的。”
“我来这里当然有我的用意,在你给我看病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陈楠生愣了下,当了多年心理医生,当着他面要脱了裸奔的病人都有,更何况区区几个问题。陈楠生大手一挥:“你问!”
“陈医生,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江佑安的眼眸深不见底,似乎是一片汪洋,唯有一抹亮色,闪闪如星河。
陈楠生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单刀直入的问他,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医生,你爱哭吗?”
不知道为什么,陈楠生突然觉得空气流动慢了下来,呼吸有些沉重,这么幼稚的问题,谁会爱哭呢?他一个大男人!
“陈医生,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如果你爱一个人,某一天,他却突然消失了?你会不会哭?”
江佑安面容沉静,刘海的发丝遮挡住了眼眸,可她的眼睛实在太奇妙了,似乎有一股吸力,吸引着人沉陷其中。
陈楠生呆滞了三四秒。
窗外有汽车鸣笛的声音,门外有护士在走动的声音,隔着墙壁,他甚至还能听见隔壁坐诊医生在笑着说话……他的世界这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一丝一毫细微的声音。
“陈医生,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陈楠生愣了三四秒,突然手握成拳,指甲掐进了手心。
痛觉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考。
陈楠生闭上眼睛,30秒后再睁开,笑得有些坏。
“小妹妹,谁教你这一套的,要不是我自己也学这个,真的会掉进你的坑里,可别告诉我,是你天赋异禀哦。”
江佑安突然笑了,狡黠,天真。
“陈医生,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陈楠生立起了身子,手里转着笔:“说吧,看来我通过你的小测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