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个不停。
暴雨之下,酥酥紧紧抱着重渊,两人在狂风骤雨之中,相拥着唯一的彼此。
电闪雷鸣,天空被撕裂出一道又一道的裂口,不详的气息笼罩着大片天地。
两人回到室内,却都没有睡意。酥酥重新洗了洗,裹着被子坐在窗边。
少年同样沐浴更衣,穿着干净的白衣坐在酥酥的身侧,肩并着肩膀,头抵着头,两人透过窗,看着那摇曳的树林草丛,雨打树叶的哒哒声。
雨夜漫长,少年就趁此机会,断断续续说了一些酥酥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的出生是一场灾难。
巫族的后嗣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继承父母或族人的巫力,生来是巫。一种是没有觉醒血脉的凡人。等到十几岁时还能再试一试,若是觉醒血脉,依旧可以成为一个巫,若是没有,那就是一辈子的凡人。
而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吸干了几乎巫祝族大半的巫力。
雨夜中不少巫都因为他的出生,被掠夺了巫力,瞬间落为凡人。
甚至于他那对天资卓越的父母,因为无法承受彻底失去巫力的代价,选择在他出生那一刻杀死他。
酥酥听到这里,心里揪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巫子的过去,可她看着重渊的侧脸,总觉着,这就像是重渊经历过的一样。他经历过这种疼,因为经历过,所以他极其厌恶雨天。
酥酥提着心,明知道他会没事,可刚出生或者尚未出身的孩童要因为父母对他的恐惧,而被掠夺去生命。
她很难以想象,若是经历过这些,他究竟该如何承担这一切所带来的绝望。
许是知道她提着心,少年抬手轻飘飘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个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我是不死之身。”
少年轻描淡写地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酥酥心里一个咯噔,她猛地转过头,错愕而茫然的盯着他。
不死之身。这四个字代表的什么?他从出生起就遭遇的一切劫难的开端吗?
酥酥又想到雨夜时她见到重渊的第一面,少年浑身数百道伤口,她亲手脱下他的衣裳,检查过,几乎都是深可见骨,看着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而短短一两天的时间,他就表示自己伤好了。甚至还敢出来跟着她一起去山上采灵植。
以及就在刚刚,他说每一次下雨的时候,他都会经历一场凌迟的灾难。
“不死之身……”酥酥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是有些哽咽地,她抬手,落在少年的脸侧,少年很乖巧地微微侧脸,让自己的脸颊落在她掌心。
“他们杀过你不只一次,是吗?”
少年侧过脸,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窗外暴雨倾盆,而他明明最是厌恶雨天,却在这一刻,唇角微微上扬。
“我很庆幸我是不死之身。只有这样才能在那一天遇见你。”
酥酥眼眶有些热,发红,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可她知道,这是想哭。
她从未哭过,第一次落泪,是在血雨漫天的祭祀台上抱着他时,第二次有了落泪的冲动,却是因为心疼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却还能对她笑的重渊。
“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巫族有一个特性。可以掠夺他人的巫力。”少年眼神淡漠说着他身上遭遇的一切,“他们发现我的血可以提高他们的巫力。开始了在每一场雨中让我的血被每一个人吸纳。”
“每一次下雨的时候,都是我从生到死,由死到生的时候。”
少女心疼地红了眼圈,就那么看着他,任由谁都无法不触动。
他抬手捂着她的眼,像极了在多年以后的每一次。
“别哭,他们杀不死我。那一切都不会让我死去。只要我还活着,也会一直活下去陪着你的。”
酥酥闷着声嗯了一下,没什么力气地耷拉着脑袋,将重量落在少年的掌心,让他托着她的头。
“那今夜下雨……他们会不会……”
少年低头,和她脑袋碰了碰。
“不管他们。”
他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未来,只要是和她在一起的话,这里会发生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