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后院。夜色沉沉,院子里只有一株扭曲的葡萄藤,一堆杂物,还有电报员的一辆破自行车。我们躲在墙角,继续低声交谈。
&ldo;现在呢,我该怎么做?&rdo;我问。
她好像经过深思熟虑一样,说起话来既坚决又平静。
&ldo;你爬到这个石凳上去,翻过围墙,但是你得加倍小心,别被这大袍子绊住脚,摔个狗啃泥。&rdo;
我观察了一下这面围墙,约有两米高,我必须先爬上旁边那个栏杆的最高处,才能翻到对面去。我不想问自己带着这一身累赘,裹着大袍子,能不能做到,只是继续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ldo;从这儿出去以后呢?&rdo;
&ldo;跳过去以后就到了莱昂德罗先生食品店的后院,你可以踩着他那些没用的盒子和木桶,很轻松地翻到下一个院子。那边是犹太人麦纳罕的蛋糕店。院子最里面有一扇小木门,从木门出去以后就是一条横向的小胡同,那是他给蛋糕店进面粉的专用门。你得忘记自己是谁,盖严实了,尽量别引人注意,然后朝犹太人社区方向走,从犹太人社区可以直接进摩尔人社区。但是要加倍小心,孩子,走路不要太急,贴着墙,拖着点儿脚,装成一个老太太,别让任何人看出你是个年轻女孩,免得有哪个无赖起贼心想占你便宜,这里有不少西班牙小流氓对穆斯林女人垂涎欲滴。&rdo;
&ldo;然后呢?&rdo;
&ldo;等你到了摩尔人社区,就在那儿的胡同里多转几圈,确认一下没人注意你,也没人跟踪你。如果你碰上什么人,就假装走错了换个方向或者尽快躲开,躲得越远越好。过一会儿你再从拉鲁内塔大门出去往下走一直走到公园,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儿吗?&rdo;
&ldo;大概知道吧。&rdo;我一边说,一边努力凭空想象着线路。
&ldo;到了公园你就已经到了火车站对面了,然后穿过塞乌塔公路,看见有入口就可以直接进去了,千万别忘了慢慢地走,把自己捂严实。很可能车站里只有几个半梦半醒的士兵,他们根本不会理你的。你肯定也会遇到等待去往塞乌塔方向的火车的摩洛哥人。欧洲人要晚点才会来。&rdo;
&ldo;那趟火车tl点发车?&rdo;
&ldo;七点半。不过你也知道,摩尔人的生活节奏跟我们不一样,所以如果你在早上六点以前进火车站,谁也不会觉得奇怪的。&rdo;
&ldo;那我是该上车呢,还是干什么?&rdo;
她迟疑了几秒钟才回答,我猜她得到的信息也就这么多,几乎没有再进一步的计划了。
&ldo;不,开始你不需要上火车。你到火车站以后,在列车时刻表那块大牌子底下的长凳上坐一会儿,让他们看到你来了,这样他们就知道是你带着东西来交货了。&rdo;
&ldo;谁会看到我?&rdo;
&ldo;这无关紧要,谁需要看到你,谁就会注意到你。坐上个二十分钟,你就站起来,去车站的小酒馆,尽量隐晦地向那个老板打听你该把这些手枪放到哪儿。&rdo;
&ldo;就这样?没别的了?&rdo;我紧张地问,&ldo;如果那个酒馆老板不在或者他根本就不理我,又或者我根本就没法跟他说上话,那怎么办?&rdo;
&ldo;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你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知道该怎么做的。&rdo;她不耐烦地说。她的语气并不肯定,因为她也无法确定。最后她终于跟我实话实说:&ldo;好吧,丫头,今天晚上情况真是糟透了,我手里只有这些信息:首先货必须在早上六点以前送到火车站,然后送货人必须在列车时刻表底下的凳子上坐二十分钟,最后那个酒馆老板会告诉送货人怎么交货。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孩子,真的很遗憾。但是你别着急,亲爱的,到了那儿事情全都会解决的。&rdo;
我想跟她说我不相信,但是她脸上写满的焦虑和担忧让我把话咽了回去。从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有这样的表情。走私者坎德拉利亚,从来都那么果敢坚毅,不惧面对世界上最艰巨的难关,可是这次她的劲似乎也用完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是她自己下决心要做,绝对不会退缩的,也许现在已经成功到达了火车站,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把这个任务完成。但问题是她已经被束住了手脚,因为警察威胁要搜查而被迫困在家里动弹不得,至于他到底会不会来还是未知数。我知道,如果我反应不够灵敏,不能牢牢地抓住事情的缰绳,我们俩就都完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我一下子鼓足了勇气。
&ldo;你说得有道理,坎德拉利亚。我总会找到办法的,你放心吧。不过,出发前我有一个问题。&rdo;、
&ldo;你随便问,孩子,但是赶紧的,现在离六点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rdo;看到我终于下定决心奋力一搏,她努力掩饰着自己一下子放松下来的神&ldo;这些武器会用在哪儿?从拉朗切来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rdo;
&ldo;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丫头。重要的是货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你只管在他们指定的地点卸货,然后拿回他们该付给你的钱,九千五百比塞塔。别记差了,而且要一张一张地数好。然后你就回来,我在这里睁大眼睛等你。&rdo;
&ldo;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坎德拉利亚,&rdo;我坚持说,&ldo;至少让我知道咱们是在跟谁玩这场游戏。&rdo;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胸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像在打气。半裸的身上只有匆忙套上的一件皱巴巴的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