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到玲珑镇开车不过一个多小时,成荫上午十点多出发,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
三舅公身子骨还算硬朗,见了她很高兴,笑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念叨说回来好啊,就该回家过年的。
老屋水电都没断,但是久无人居,防尘布也没用。那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临河建着,屋后种着些修竹,二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原本种着花草,如今都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盆泥土。
成荫花了一整个下午来打扫。
扫地拖地,擦家具,擦玻璃,洗窗帘,铺床单……她辛苦劳作的时候,大壮就躺在露台上晒太阳。等里里外外收拾好,三舅公已经让人来喊她吃晚饭了。
那是三舅公的小曾孙,名为温媛,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非常活泼,一口一个“表姑姑”,甜得像秋天的蜜糖。
成荫牵着小小的手掌,踩着夕阳余光往家走,晚风吹着,送来路边人家炒菜做饭的喷香,陌生又熟悉,让她有瞬间的恍神。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上了高中才去县城。在很小的时候,她也是很爱玩的,天不黑不着家。外婆煮好晚饭,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就站在门口喊她吃饭……
物是人非的确是件伤心事,所以说,她都很少回来。
晚上,成荫在台灯下读下午收拾房间时找到的日记。已经是陈年旧物了,第一页记录着和阿璟初见的那个下午。
【当我从万恶的解析几何中抬起头,他迎面而来,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那一刻风很轻,他好像也在发光一样。】
图文并茂,字里行间全是小女生矫情又纯粹的欢喜。
成荫抱着日记本躺到床上,那晚果然做了梦。
燥热的午后,体育课上怎么也跑不完的八百米。汗水沾湿她的睫毛,她几乎是走到终点,他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笑着说:“很累吧。”
她喊他阿璟,跟他说谢谢。
他却说:“阿荫,我是高嘉木。”
玲珑镇有年前上坟的风俗。
这里奉行落叶归根,依旧时兴土葬。外公外婆的坟落在凤凰山上,从镇里开车过去,大概十几分钟。
这边山很多,并不是每一座都有名字,有名字的几乎都有传说。就比如凤凰山,在传说中,那里是凤凰涅槃的地方。
上山的时候,正好有一拨人上完坟下来。他们人多,路又窄,成荫便让到一边让他们先过。她没注意看人,因此被喊住的时候是有点懵的,抬眼过去,看到儿时的玩伴聂曦薇。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烟灰色大衣,头发烫成大卷,散在肩上,脸上化着淡妆,一双眼睛依旧灵动,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