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好衣衫,嘴里嘟囔道:“师姐也不叫醒我,害我又睡过头。”推门而出,见那邵继宗坐于院中,忙笑道:“邵公子早!”
邵继宗忍俊不禁,指了指日头:“确实还早,倒未日落西山。”
江慈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我师姐呢?”
邵继宗步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江慈:“燕姑娘一大早被素大姐叫去,似是因为她父亲的事情,需得前往桓国一趟,事情紧急,不及和你辞行,让我将这封书信转交给你。”
江慈拆开书信细阅,知师姐前去寻找易寒,心中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暗暗庆幸,师姐终于不受自己牵累,离开了京城,也终于不会再知晓自己中毒一事。万一自己毒发身亡,就会少一个伤心之人了。
正胡思乱想间,邵继宗又道:“江姑娘,相爷得知燕姑娘离去,已派人来接江姑娘回相府,人正在府外等着。”
江慈万般无奈,也知逃不出大闸蟹的手掌心,无精打采地随长风卫们回了相府。
此时已是午时,她未进早餐,便有些肚饿,回到西园不见崔亮,草草弄了些饭菜,正待端起碗筷,裴琰步了进来。
裴琰自昨夜忙到现在,既要跟踪易寒,又要安排人手布控,还与易寒激斗,上午又压下内伤,撑着上了朝堂,有些肚饿,也觉得有些疲劳。进来后也不多话,夺过江慈手中碗筷便吃。
江慈横了他一眼,只得再到厨房盛了碗饭过来。待她过到厢房,桌上本就不多的菜肴所剩无几。
她这段时日以来,被裴琰欺压得着实厉害,本就憋了一肚子怨恨;两种毒药在体内纠缠,让她如同时刻被大石压着;昨夜亲见师姐与素烟的悲欢离合,心中伤感;这一日身体又有些不适,小腹冷痛。怨愤、怜伤、悲痛种种情绪夹在一处,被裴琰这一举动一激,猛然迸发。
她将手中饭碗往桌上狠狠一顿,裴琰抬头斜睨了她一眼,也不理她。江慈再也控制不住,猛然伸手将桌上碗筷统统扫落于地,“呛啷”声响,满地瓷片。
裴琰愣住,见江慈眸中含泪,狠狠地盯着自己,胸口剧烈起伏,似是气愤到了极点。不由笑道:“谁惹你了?生这么大气。”
江慈实在是很想向他那张可恶的笑脸狠狠揍上几拳,可也知这是太不现实的想法,只得“啊”地大叫一声,冲入房中,用力将门关上,依住门框,缓缓坐落于地,痛哭失声。
痛哭中隐约听到房门被敲响,她抱头大叫:“死大闸蟹,没脸猫,你们统统不是好人,都要遭报应的!”
屋外敲门声顿住,脚步声远去,江慈索性放声大哭,待双眼哭得红肿,又累又饿,依在门边睡了过去。
院中,裴琰立于窗下,透过纱窗静静地看着江慈痛哭,轻轻摇了摇头。待江慈睡去,他拉开窗户,轻巧翻入房中,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看着那满面泪痕,他轻笑一声,将江慈抱至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在床边静坐片刻,方出门而去。
江慈睡不到半个时辰便又醒转,只觉双眼肿得厉害,腹部疼痛却有些减轻,她呆呆坐于床边片刻,还是觉得肚饿,只得挣扎着下床。
拉开房门,一股香气冲入鼻中,转头望去,只见桌上摆了一桌极丰盛的菜肴。江慈也顾不上细想,冲到桌边,埋头将肚子填饱。
吃得心满意足,她心情慢慢好转,也知这饭菜定是大闸蟹吩咐下人办来的,她步出房门,见裴琰正躺于院中的竹椅上,晒着秋阳,面上盖着一本书。
江慈脾气发过就算,又想起还得求这人解毒,好汉不吃眼前亏,性命要紧,遂慢慢走到裴琰身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愣愣地站着。
裴琰移开盖在脸上的书,看了江慈一眼,悠悠道:“吃饱了?”
江慈轻哼一声。
裴琰一笑:“既然吃饱了,就有力气干活,来,给我捶捶腿。”
江慈犹豫片刻,甜甜一笑:“好。”搬过小板凳,坐于裴琰身旁,替他轻轻捶着双腿。
这日风和日丽,下午的秋阳晒得裴琰舒坦不已。他一夜未睡,且受了些轻伤,此时计策成功,和约得成,放下心头大事,又吃饱喝足,还有江慈替他轻捶着双腿,逐渐放松下来,心中安定,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竟已是日暮时分。
裴琰睁开双眼,见身边江慈仍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替自己捶着双腿,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她的面颊酡红,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沁出。裴琰刚醒,有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后才笑道:“我看你算得上最笨的丫鬟,哪有主子睡着了还替他捶腿的道理。”
江慈耷拉着头轻声道:“我又没有真的卖身为奴,你为什么老把我当成你的丫鬟?”
裴琰眼睛半眯:“你入了我这相府,还想出去吗?”
江慈抬头望向暮霭渐浓的天空:“就是笼子里关着的鸟,它还时刻想飞出去,何况是人?”她又望向裴琰,低低道:“相爷,若是一直找不出那人,你真的要将我关上一辈子吗?”
“在我这相府中呆上一辈子,锦衣玉食的,不好吗?”裴琰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