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严林向侯梓皓澄清,“只有他一个人感兴趣,我只是‘嗯’了一声他就认为我在跟他讨论。”
葛澳一听锤了严林一拳,随后又挤眉弄眼地悄悄问侯梓皓:“怎么着兄弟,展开说说呗,怎么回事儿啊?”
侯梓皓对这类调侃和打听都是没什么心思理会的,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乐琪身上。
她变得更沉默寡言了。
当然她原本就是没什么话的,平时和他独处的时候还稍好一些,至于在学校时几乎可以一整天不支声;现在就更是这样,课间不跟任何人说话,只自己沉默地发呆,即便是侯梓皓试图沟通也会被漠视——她就像进入了一个真空世界,完全不和人交流。
甚至上课的时候她也在走神。
有一次上数学课薛军讲到一道压轴题,点她起来报答案,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反应,直到他在后面敲了一下她的椅子她才回过神来,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薛军问的是哪道题。
当时他很想救场,然而糟糕的是他也没听,因为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该去哪儿给她找心理医生,整节课都不在状态。后来还是问了严林才知道薛军在讲哪题——压轴题圆锥曲线第三问,求曲线c1上的动点到直线l距离的最小值。
时间太紧侯梓皓来不及自己算了,干脆从严林那儿要了个答案小声从身后告诉了周乐琪,她这才得以在薛军那里过关。
严林么,一向是个对别人的事儿不上心、只管自己低头学习的人,但他心里是真拿侯梓皓当朋友,也看出来他和周乐琪状态都不对。他对此感到担忧,那天下课以后就隐晦地给侯梓皓提了个醒,说:“高考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这时候……你们都注意点儿。”
不要在这最后的半多年里崩盘了,不值当。
侯梓皓明白严林的好意,但眼下他的心思确实是怎么都没办法集中到学习上去,因为他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担心周乐琪。
她沉默不说话,他担心;他给她发短信她不回,他担心;周末见不到她,他担心……任何一个寻常的情况都足以让他担心。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
他能看得出来她的状态正在持续变差,平时在学校的时候就一直昏昏欲睡,眼下有很明显的青黑,那是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的表现。
而她的确是睡不着。
其实这几年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但余清自丨杀事件过后这一切就进一步恶化了,她开始恐惧家庭那个空间,甚至仅仅是进入那个房子都会让她感觉到窒息,更糟的是每到夜里她还会幻听,听到女人持续不断的哭声和救护车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这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而到了白天就开始犯困,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了。然而在学校她是要上课的,老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点名提问,怎么可能睡觉?因此她唯一休息的机会就是在坐公交车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侯梓皓都会在她身边,那是他们一天中离得最近的时刻,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得到,这让她获得了一种短暂的安全感,一靠近他她就觉得自己能够休息了,于是渐渐的总算能在摇摇摆摆的公交车上获得大约一小时的珍贵睡眠。
他们之间的关系由此变得很奇怪: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跟他说话,关系疏远到连葛澳这么粗神经的人都意识到他们之间出问题了,那并不是有矛盾的气氛,而仅仅是产生了隔膜;可是当她意识朦胧的时候却又与他最亲密,她好像将他当成了一个无声的陪伴者,因此下意识地向他索取她所缺少的一切东西。
他们在生疏和亲密的裂缝里看似平静地游走。
这样微妙的和平持续了一段日子,然而时间的推移并不能让现存的矛盾完全消弭——
在天台事件发生的一周后,他们终于爆发了彼此之间最激烈的一场争执。
第46章“我不需要”
[这两个人……难道真的为了谈恋爱什么都不顾了?]
事情的起因仅仅是一次语文默写。
高考的语文背诵篇目基本上每年都是大差不差的,只有个别几篇会有调整,要么新增一两篇要么更换一两篇。
那些往年必背的古诗文周乐琪篇篇烂熟,毕竟她都读了三次高三了,说实话想忘也很难,可是今年却又新增了两篇古文,老潘着重强调要让大家熟练记诵,并三不五时就要盯着全班默写。
一班都是学霸,那次默写大家都过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全对,只有周乐琪……不仅默错了两处,而且后三分之一都没写出来。
老潘非常生气,当着全班的面点了她的名,警醒大家不要不重视基础、不要心浮气躁,她当时脸臊得通红,侯梓皓从她身后看,感觉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他于是知道……她的记忆力也开始出问题了。
这是必然的——她现在天天睡不着觉,每天也就睡一两个小时,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而且他上网查过,严重的抑郁症的确会让记忆力衰退。
她必须去看医生,并且刻不容缓。
三院的精神科很不错,而且科主任也认识他,办事很方便,可问题在于这么一来侯峰必然也会知道周乐琪的境况,万一他和苏芮妮因此而对她产生偏见呢?这当然是侯梓皓所不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