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生客
虎猫背着洛雨,一路狂奔,路过之处,丛林纷乱。鸟儿早已习惯这两位的光临,并不惧怕,长声鸣叫,跟着他们辗转盘飞。洛雨迎着风,心情畅快淋漓,不由得大声呼叫起来,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山林里传得极远。他策动着虎猫,转过几处山谷,跨过几条河流,朝着北邙山最高处飞奔而去。早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密林,跟着他们快速移动。随着眼界开广,已然登到了山顶之上。
环顾四周,山峦河流,尽在脚底,苍天白云,尽在眼里。
洛雨从跳了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眼前这一片风景,思绪澎湃,无以言表。虎猫爬卧在洛雨的身边,也竖起耳朵,聆听着万物的声音。
看了一会儿,虎猫用它那庞大的脑袋顶了顶洛雨,洛雨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干,笑着对虎猫说:“差点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他再一次环顾整座山林,指着一处浓密的树林说道:“虎猫,那儿生长的紫檀树,紫檀木不仅木质优良,还能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你说好吧?”那虎猫一听有香味,两只大眼闪烁着亮光,兴奋地蹦跳起来。
“唉。”洛雨忍不住摇头,“我都分不清楚你到底是公是母了。”
虎猫对他怒吼一声,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他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咱们走吧!”说完,约上虎猫的背上。但虎猫似乎还对他刚才的话感到生气,没等他坐稳,就撒开四蹄,一溜烟地钻进山林之中。
北邙山下,风吹起纸钱,飘飘洒洒,遮掩了明媚的阳光。
阴暗的小路上,响起阵阵马蹄声,路口缓缓走来两个人。这两名男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策马而行。走在前面的男子长发散落,长相粗野,身穿奇特的衣服,眉目之间有一种令人胆寒的霸气,估计不是汉人;走到后面的男子,一身汉服,锦衣丝绸,衣带翻舞,露出一块璀璨的玉佩,显然来自富贵之家。他们身后都背着镶嵌着翡翠的长弓,看来是来此打猎的。只不过这两位纨绔子弟,在乱世不定的情况下,怎么敢独自来到这阴森之地,而且北邙山鬼魂作祟传遍了洛阳城,他们怎么不知?
“我真是搞不懂汉人,汉人活的时候,处处被礼法约束,死了之后还要被深埋地底,被牢牢地囚困!”走在前头的少年扬鞭指着过往的坟墓不屑讽刺道,“你说是吧,二弟?”
“我不知道。”走到后头的年少不愿过多的反对,说道,“不过汉人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或许他们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留住死者。”
“哼!”前头少年颇为不屑,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鬼道理!我去他的汉人!我去他的汉化政策!”
“大哥?!”后头少年策马向前,说道,“大哥,这话说不得……”
“什么说不得?!”前头少年挥鞭将一座供案上的空盘子打翻在地。“看吧,二弟,这个祭品,说是给死去的人吃的,最后不还是被林中野兽吃得一干二净了!我看,这些祭品还不如施舍给外面那些饥肠辘辘的穷人呢!”
“大哥,你说得并无道理,可是……”后头少年拦住前头少年的长鞭,觉得还是不要谈论汉化不汉化的问题,转而说道,“大哥,今日我们来此,主要是来狩猎。我看北邙山丛林密布,想必野兽定然不少,不如咱俩来场比赛,看谁打的猎物最多。”
后头少年将汉化政策那件事抛到脑后,哈哈大笑道:“好,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切磋了,那就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说完,长鞭一抖,策马冲进树林。前头少年微微一笑,也策马跟随。
一入山林,林中的百兽都惊醒过来,十几年了,这儿一直没有猎人进入,顿时吓得四处逃散,但大多数都毫无方向感,更增加了这两人的目标。他们一边驱策骏马,一边弯弓搭箭。“一个!两个!三个!……”两人都是一箭中的,箭筒内的箭射掉了一半,仍是不分上下。前后少年看到二弟表现如此惊人,不由得暗喜,这些年来,他的进步真是神速。
这一路上,百兽死了一片,可怜的动物,慌乱之间,撞死撞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不少的动物躺在血液里,凄厉的叫声刺破了寂静的山林,整个北邙山霎时间笼罩在黑暗阴霾之中。
就在他们手上只剩下一支箭的时候,一只小麋鹿可能失去了家人,茫然地奔跑过来,居然撞到了后头少年的坐骑下,惊得那匹骏马长声嘶鸣,连连后退。后头少年搭箭欲射,但一眼注意到小麋鹿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再回头看那些努力奔跑的群兽,心中起了一丝怜惜,这一箭脱手而出,射在了地面上。那麋鹿摇摇晃晃站起来,对那少年叫唤了数声,这才扑棱的耳朵离去。
“二弟,你还是那么优柔寡断呀。”后头少年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这支箭要是命中,你可就输了哈。”说着,引弓瞄准刚才那只小麋鹿,那只小麋鹿还在四处找寻父母,并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前头少年知道他大哥的箭法,这一箭必然要射中麋鹿。
“嘣”的一声,羽箭如离弦之箭,化成一道流光,破空而来。然而这时前面突然抛出来一块木头,羽箭噗的一声插入了木头上,落在了麋鹿的三丈远。这一箭居然射空了!
后头少年和前头少年都是“呀”的一声,策马而立,眼睛扫向四周,但树影婆娑,根本不知道对方藏匿在何处。
后头少年心中愤慨不已,不是因为输给了二弟,而是居然有人在他的背后施加暗算。但他知道敌在暗他在明,不得不压住火气,策马上前,对着空荡荡树林,高声说道:“我和二弟无意冒犯,多有得罪,不知哪路朋友,能否出来相见?”
“我们没什么好见!你们已经杀了那么多的圣灵,已经足够,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离开这儿吧!”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后头少年一听便探知到那声音的来源,他悄悄地拿起二弟射在地上的一支箭,对那人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留在这儿关你何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不准在北邙山打猎!”
“哼!你说不准就不准,你以为你是当今皇帝吗?!”后头少年说出这一句话,随后一箭朝着声音的来源射去。
草丛传来沙沙之声,“噗”的一声,那支箭又射到了一根木桩上。只听那人说了句:“虎猫,给他们来个精彩的出场!”紧跟着天空霎时间暗了一暗,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半空中而落。后头少年着实一惊,手在马背上一拍,人旋即飘离了数丈之外,但黑影落地之后,依旧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劲风扑面而来。前后少年一见后头少年有危险,连忙冲到他的跟前,手中蓝芒一闪,两把短刃已然在手,而后头少年也祭出了兵刃,是一把淡蓝色的长刀。
原来两人都是修真人士,难怪敢只身涉险来到北邙山!
待黑影落地之后,两人不由得惊呆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却是一只通体黄色的老虎,他们实在想不到老虎还可以长这么大的。那只老虎瞪着双目,盯着他们,利爪不停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而在老虎的背上,迎着阳光站立一位身背长弓的少年。他们瞧此人年纪虽和自己无二,但想对方能驾驭这只老虎,定然是修真门派的弟子,不敢贸然得罪,彼此互望一眼,思量对策。
这人正是洛雨。他砍伐过几株紫檀木之后,将紫檀木放在虎猫身上,便即返回,本想趁着天还早着呢,到山脚处检查是否有死尸没有被埋葬妥当,但不料看到沿路草丛间血迹斑斑,一些动物身上插了几支羽箭,还有更多的动物四处逃散,显然它们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他猜想可能是有外人进来打猎,必须得前去阻止,便骑上虎猫,追随着血迹而来,正好遇到那个散发少年要搭箭射杀一只麋鹿,便出手制止。
洛雨已经许久没和外人说话了,以为对方不过是普通的猎人,想随便打发,赶他们出去,但一见到他们丝毫不畏惧,直到纷纷亮出兵刃来,他才明白这两人都是修道之人,心口猛地一跳,心想他们若是和自己动手,自己这三脚猫的工夫,哪里打得过?!但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华丽的出场,若是就这样落荒而逃,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心中不禁犯了嘀咕。
“你们还是走吧!这儿不收留你们!”洛雨高声对他俩说道。
后头少年要不是惧怕这只老虎,早就上去和他打上一架。“凭什么!我可是太……”
前头少年连忙拦住他的话,将双刃收了起来,拱手说道:“在下元恪,这是在下的大哥元恂……”
谁知道后头少年并不乐意,纠正道:“我是拓跋恂,我姓的是拓跋,而不是元!”
元恪不想和他在此争辩,对洛雨说道:“我俩兄弟只不过来此打猎,不曾想误入了贵地,多有得罪,望你不要见怪,不知道兄弟你高姓大名?”
洛雨不明白他俩为何在纠结于姓拓跋和姓元,难道他们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清楚,不过见那个叫元恪的少年语气儒雅,和蔼可亲,遂报上了姓名,并说道:“北邙山里不准杀生,我看你们并非有意为之,但还是请你们尽早离开!”说着,手一摊,指向下山的路。
元恪也不想在这儿呆着了,强行拉上拓跋恂,拱手道:“好,我们这就离开,多有得罪!”说完,就要转身骑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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