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预想中的没错,做完这些之后,禁制慢慢地向他敞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内爬行,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一边在心里把小仙草跟警惕自己画上了等号。虽然蛇牙断去之后,他的修为法力更弱了。但禁域中心的仙草少说也有几十年的修为,就算蛇牙不断,单凭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折断她的茎叶。眼前的计划,还是要先获得小仙草的信任。等到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时候。他再跟族里通禀,让蛇后身边的侍女经过伪装,一同入内,斩下小仙草的根茎。他确定这是很完美的计划。但当他游走到禁制中心,看到小仙草的样子时。他整条蛇呆住了。呈现在眼前的,不是那些绿油油的茎叶。而是一个趴在地上酣睡的女童身形。奶乎乎的鹅蛋脸,粉嫩的小嘴巴微微敞开着,连口水都流了出来。一双小手安然地枕在地上,藕白藕白的小短腿蜷成了个虾米形状。圆润的小脚趾也往里缩着,像是怕冷一样。她竟然,是在毫无防备地睡觉,所以才阻碍着他的通行。卷携着蛇牙的尾巴加重了力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睡梦之中,她也能打开禁制让他得以通行。但是……视线落到她长藤一般的发丝上。那些细软的长茎四散着连通到地面,标示着根部的弱点。他爬过去,想要记下这些足以取她性命的位置。才刚靠近,就听到了小仙草无意识的喃喃。“小蛇……嘻嘻……”她咂吧着嘴,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柔柔浅浅的声音,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落到鳞片上刮起些微的痒意。“这样,伤口就好了呀……”“嗷呜!快给我……摸摸鳞片……”“它们看起来……好漂亮呀!”
漂亮?竟然还会有人说他的鳞片漂亮?他停下动作,回头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蛇身之上。因为先天资质的不足,他的外表也受到了影响。不光眼睛的颜色比同族的玄蛇更浅,身上的鳞片也稀稀拉拉,像是营养不良一样没有长满。其他的小蛇,一出生就有满身的鳞片保护。只有他,还会将脆弱的皮肉暴露在外。现在,那些裸露的地方,因为同族的殴打而遍体鳞伤。干竭的血迹凝固成深深浅浅的暗红,点缀在皮肉翻卷的伤口。战败的痕迹,不仅丑陋,而且狼狈。为什么会有人能从这些不堪入目的迹象中,违心地找到夸赞他的话?他的鳞片,一点都不漂亮!!挪动着身体,他将自己蜷成一个圆盘,企图遮挡那些丑陋的地方。但是没有用。它们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以无惧疼痛,无惧孤单,却怎么也活不成他想要的样子。“不要难过呀!”
一只暖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从那些伤痕上轻柔抚过。“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呀!伤口结痂,脱落以后就会痊愈。”
碧绿的枝叶也慢慢地向他舒展,双手一样地将它圈住。“你不要自卑,也不要难过。它们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看的小黑蛇啦!”
它支起脑袋回头,强忍着身体本能的警告,没有对她的靠近做出攻击。浅紫的眸子刚转过去,就对上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波光潋滟,像湖面一般,荡起平淡又动人的涟漪。他又一次从这里逃了出去。再回来时,她已经变回了原本仙草的模样。仅仅是因为远远见到了他,就兀自将禁制开启一个小洞,期待着他的来到。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能再逃避。只有尽快夺得小仙草的信任,他才能从悲惨的宿命中解救出来。却在爬行至她面前时,看到了盛在最大最靓的那片叶子当中,自己的两颗蛇牙。她对蛇类全然陌生,还以为这是他送过来的见面礼物。珍之重之地收了起来,又忍不住展示在自认为最好看的叶子中央。每每遇到路过的仙子,都要用她们听不到的话大声打着招呼。“我收到礼物啦!第一次呢!”
“它们白白的,好漂亮呀!”
“是小黑蛇送我的哦!他是我的朋友!”
他将脑袋藏进盘起的身子里,不愿听那些令他羞窘的话。心思纷乱中,被一片柔软的长叶轻轻覆上了身。“要做美梦哦……”银铃般的声音响在耳畔。误以为他要睡觉,她竟然用叶子当作被傉,大方地送上自己的祝福。声音里的温度听得他身子微微发颤,竟然真的假装起睡眠,在她芬芳的气息下缓缓呼吸。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还有任务在身,明明是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奖赏。接连三次的见面,他竟然连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他吐着蛇信,仰头看遮盖在头顶的那片荧绿。轻轻地靠近些许,用鼻子试探性地触了触。在他的面前,她总是不吝于展现出最温柔的一面。但她并不像他认为的那么天真。当一些实力强大的仙子向她请求打开禁制时。她也会装作听不见或是听不懂,兀自玩着自己的叶片。所以她是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的。只不过在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心软。在心里给她贴上吃软不吃硬的标签,他终于想好,跟她说上了第一句话。“谢谢你,我终于不会觉得孤单了。”
他说。却没想到她吓了一跳。枝叶都后移了一步。“什……什么呀?”
她用枝叶做出叉腰的动作,然后慌乱地拍着自己的“小心脏”。“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哑巴小蛇呢!”
他看着她可爱的动作,心里想着蛇后的允诺,最终还是低下脑袋,表演着自己的悲苦。“我会说话的。”
他放慢了语速,“只是太长时间没有人听,就慢慢忘记了怎么开口。”
她果然上当,心疼地拥了过来。“怎么会这样啊?”
知道她喜欢听故事,他将过往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述出来。不管是一出生就没了娘,眼看着强大的哥哥吞噬掉所有手足,他却只能躲在蛋壳之下瑟缩着保全性命。还是如履薄冰地长大到现在,被比自己强大的同族无数次欺凌。他说得波澜不惊,她却听得热泪盈眶。像是抱洋娃娃一样,化成人形将他揽进了怀里。他离她的脖子可真近啊,近到他诞生了某种异样的信心。如果蛇牙还在的话,他肯定可以,一下咬断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