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耷拉着后脑,两手撑着额头,支支吾吾道:“云哥儿,我大概也许可能,给你惹祸了。”“啊?”叶青云不解道,“惹什么祸,你去打砸那三家生煎包了?”“唔,不是,但也差不多。”萧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那些难听的字眼没说,末了尤气愤道:“我那天听叶大哥说那些话,就想悄悄去看看,谁知那妇人嘴那样脏,就,就稍微动了一下手,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报复回来。”叶青云一听便明白了,刘母那人他也清楚,尖酸刻薄,肯定说得特别难听这人才会动手。他就是没想到这人会找去那里。“没事,辣油而已,凉水冲干净了就是,她家小儿子正在说亲,大儿媳快要生了,应该不会把事情闹大,再说,是她嘴脏在先。”“但是。”叶青云又转过来看着他,“阿替,往后你有事情直接问我便是,不用东想西想的乱猜。”没有被怪罪,萧鸿放下心来,眨巴着眼睛卖乖道:“我记下了,那我问啦?”“既然你们两家水火不容,互相看不上,当初哪个眼瘸的媒人非要把你们往一块儿凑的?”叶青云淡淡说道:“当初我还懵懂未知,刘家过来提亲,但是,是去做妾,做还没有正房的妾,可想而知,我大哥多生气,从那梁子就结下了。”“原来是这样。”萧鸿皱着眉,进而气愤道,“看来那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也没反对,我还当他多深情。”“算了,都过去了,也不算仇敌,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我还有件事想问一下。”萧鸿忽然红了脸,犹豫起来。“嗯?问吧,你很热吗?”叶青云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就是,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咱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还是在野外,可我那时不记得,醒来后身体也无别的不适。”萧鸿低下头,借着余光悄悄瞄他一眼,“所以,我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把那天发生的事全告诉我啊?”永溪镇◎你今天昏头了吧?晚上多吃点补补脑子◎还是躲不掉。叶青云无语凝噎,那就是一场普通的见义勇为,最后却传成这样,甚至当事人之一也半信半疑了,还等着他解释。萧鸿抬头看着他,一脸的忐忑和期待。“我知道,他们的原话更难听吧?”叶青云叹了一口气,“但是,没有。”“真的没有。”他小声辩解着,“那算什么肌肤之亲?你那时没气儿了,我就帮你按压了一阵方寸华盖,顺便吹了一会儿气,恰好被我继母家那个小崽子看到了,他为了把我赶出家门,添油加醋跟村人说了一通,所以最后就传成那样了。”看着对方双目含笑地盯着他,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又急急解释道,“即便吹气,也没有直接就吹,我在你嘴巴上盖了一层布,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下轮到他脸红了,虽说他内心坦荡,但架不住现在已对这人生了好感,把那个令人误会的场景亲自叙述一遍,还是让他感到几分羞怯和抗拒。萧鸿把凳子往这边拽了拽,上前轻轻碰了下他的手,随即握了上去,敛去笑意,认真说道:“对不住,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我,我欠你良多。”叶青云突然哽住,那些深埋心底的委屈一丝一丝往外冒了出来。这么多天他一直装着云淡风轻,混不在意的样子,但又有几人能完全无视别人的目光和非议。虽然他现在因为能赚钱,又租种了那么多地,村人对他大为改观,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事,但他知道,人们私下最爱讨论这种私情暗昧之事。每个村子都不乏那种流里流气的混子,他现在不傻了,没人敢对他动手动脚,但有时也能感受到那种审视玩味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萧鸿愧疚又心疼地看着他,不觉收紧了双手,就要把人往怀里拉。“在家还没腻歪够呢?这大白天的都要摞一块儿了。”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是附近开店的钱五,他伸头看着他俩挨这么近,咧嘴调笑道。叶青云一把推开萧鸿,慌忙站了起来,两颊绯红。“哎!晌午忙得没吃上,饿死了要,快来两个锅贴四个生煎,叶小哥!”说罢朝着萧鸿挤了下眼,“外头瞎折腾啥,劲儿留着晚上使。”晚上使个鬼啊,晚上来搬你店行不行?萧鸿磨了磨后槽牙,不想给他好脸色。叶青云把东西端给他后,提着条凳子,挪到旁边坐下了,离他们远了些。倒不是矫情,实在是他情绪抽离不了这么快,谁能做到刚才还悲春伤秋着,转头就嘻嘻哈哈和他们一块儿说荤话?钱五大大咧咧的,只当他面皮薄,呼啦啦吃完了招呼着萧鸿结账。“十一文,拿来。”萧鸿伸着手,挂着个棺材脸。“一文钱也要啊?以往叶小哥都给我舍去的。”钱五嘟囔着,把钱数进他的手里。“一文不是钱啊?看你如今风光着,瞧不上一文钱,这万一哪天你……”“吃好啦?钱老板慢走!”叶青云过来从萧鸿手心里拈过一枚铜钱,拍回钱五手中,笑道,“是该让的,这人今天有些不清醒,跟你开玩笑呢,钱老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就说呢,还是叶小哥和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哈,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他顾着没人看守的店铺,打着哈哈匆匆走了。“不都打扰完了嘛!”萧鸿“嗤”了一声。“你呀你!”叶青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他,不高兴也不能胡乱说话咒人家,幸亏这摊子不能评分,要不然就凭这人这张嘴,非得收一堆差评不可。“他活该!我话还没说完呢。”谁让他没有眼色来着。萧鸿把钱丢桌子上,一把拉过跟前的人,坐到自己腿上,两手圈着,把头埋到他颈边,委屈道:“你就只会说我。”叶青云大惊,不顾颈肩传来的热气,挣扎开来,拍打着他的双臂,低声呼道:“这是在外面,街上都是人哪!你疯啦?”萧鸿放开他,趴到桌上兀自闷声笑着,而后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他说的这是外面因为有人所以不行,那没人时是不是就行了?“神经病!”叶青云站了起来,从他腰上把钱袋薅了过来,把钱装进袋子里,“你今天是昏头了吧?晚上多吃点补补脑子。”省得当街发癫。是该补补了,没有今天这一出,萧鸿还没觉出有什么危机感,以为云哥儿早晚都是自己的人,却没想到,也曾差点成了别人的。他心里有点莫名焦躁,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更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看出老太太是支持的,叶大哥也无意见,只有云哥儿本人,不急不躁的,但也并不太抗拒自己的试探。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再主动点,那人心里大概只想着摆摊赚钱种地。上午看风向不对,俩人今天的生煎都包得皮薄肉满,最后馅儿料先用完了,还剩下一些发面,索性收摊,留着回去蒸馒头。客流下降,暂时还没想到解决办法,叶青云去菜市时,顺便知会一声张屠户,让他明天开始少送些肉。想到大哥今天在田里忙活,可能一整天都要弓着腰,肯定很累,今晚该吃点好的,拐去活物市场买了只鸡,并让老板帮忙杀了。萧鸿见了,想起刚才他还让自己晚上多吃些补补,难不成这是特意为他买的?他心中得意,暗自翘了翘唇角,浑不觉那是生气时骂他的话,自动过滤掉“脑子”两个字。而后俩人又去菜市买了点山药,发现有新上市的鲜嫩小黄瓜,也买了几根。到家后,大哥在田里还没回来,阿嬷帮他收拾着车子,把今天剩下的面做了馒头,放锅里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