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绮丽,夜色如华,她着凤冠霞帔而来,倾城容颜覆着霜雪冰花,静默的神采不染一丝喜悲,那双曾经让宇文彻彻夜难眠的大眼睛再也没有当年如大海天空般的辽阔,这一刻,他与她相隔不过百十来个台阶,竟仿佛已是用尽一生力气都难以到达的距离了。
宇文彻手握成拳,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几乎叫他一瞬白发。
芍药忍不住泪涌如泉,她不顾宇文彻的威仪忍不住冲下台阶紧紧抱住了楚若安,当触摸到她冰凉的双手时,眼底的泪水越发得难以抑制。
“小、姐……”
楚若安眸光微微一亮,这才看清眼前一身华丽宫装的美丽女子竟是芍药,锦绣见她不知所以,便抿唇道:“娘娘,如今芍药姑娘已是咱们大齐的宜妃,位居四妃之首,协理六宫事呢。”
楚若安莞尔,只是那抹笑容充满了太多的沧桑与痛苦,叫人心痛难挡,她抬手如当年一般轻轻摩挲着芍药的轮廓,淡淡道:“长大了。”
只这三个字便胜过了无数话语,芍药顿时捂唇啜泣起来,说不上是喜是悲。
感叹间,只觉头顶的光线被一道黑压压的身影全部遮挡,楚若安还未抬首便看到宇文彻朝自己伸出的手掌,宽大温暖,散发着幽幽的龙涎香之气,可她却顿时又想起了寒冽,想起他手掌的温度,想起那些温暖生命的过往,顿时心如刀绞,生生让她失去了全部意识。
“若安!”
“小姐!”
“皇后娘娘!”
迎接仪式因为楚若安突然的昏迷而乱成一片,宇文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匆匆朝自己寝宫而去,十四吩咐人去请太医,芍药和锦绣赶忙追了上去,唯独沈惜言一人还伫立在寒风之中,仿佛方才一切的繁华与悲伤都与她无关。
宝珍眼见群臣都散了,不由得劝道:“娘娘,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宝珍,你说她是不是活不长久了?”沈惜言目落遥远的宫外灯火,声音也变得有些朦胧沙哑。
宝珍一愣,想了想方才楚若安那面色苍白目光呆滞的模样,颔首道:“奴婢瞧着不好,听说先前她被皇上带回王府时就得了重病,群医束手无措。”
“哈哈哈,报应!当真是报应!”沈惜言忽然仰天长笑,狰狞的目光让宝珍忍不住脊背冒出一阵冷汗,“皇上那么宠她又有什么用,老天爷不一样要替本宫出这口恶气么!哈哈哈。”
……
永颐宫,宫里一切的布置都是芍药亲力亲为,与当年楚若安未出嫁时闺房的摆设如出一辙。
楚若安一直昏迷不醒,手脚冷得吓人,额头还不时冒着冷汗,太医也只是开了些驱寒加活血暖啤的汤药,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寒冽,寒冽……”
宇文彻一直守在她床前,任凭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掌口中喊着别人的名字,那断断续续的绞痛,几乎让他恨不能剜掉自己的心脏不受煎熬。
“不要,不要!不要走!”
一声惊呼之下,楚若安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她猝然坐直了身子,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只紧紧抱着他宽阔的脊背喃喃恳求:“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
宇文彻明知她说得并非是自己,但这一刻骤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被她这样深深拥住的感觉就像沙漠甘霖,给予他重生的希望和期待。于是就在芍药和锦绣的诧异之中,他慢慢回抱住楚若安的腰身,像安抚一个婴孩儿般小心翼翼拍打着她的脊背,柔柔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
半梦半醒间,楚若安骤然阖目流下了两行清泪。
这不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即便冷漠也透着星星点点点的温暖,即便是柔如春水也总有一抹傲然之气掺杂在其中……
他不是寒冽,寒冽已经死了。
因而,她忽然推开他的身子,怔怔望着他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然后带着畏惧和惶恐慢慢蜷缩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别碰我,你别碰我。”
生死不过一瞬间的纠葛,哪及得上她绣花针般软绵绵刺上心头的痛,稍稍一动弹便叫人无法抵挡。
他的性子一向刚烈,因而忍着心头剧痛死死扣住她纤细微凉的手腕,道:“你是朕的皇后,为什么朕不能碰你?这天下都是朕的,你永远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楚若安只瑟瑟蜷缩在那里,如受了伤的小兔子惊魂未定,偏偏成了攻击宇文彻最有用的武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看着陷入僵局,芍药不得已上前劝道:“皇上,皇后身子不好,又车马劳顿,不如您先歇息,让嫔妾好好照顾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