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我都晓得,先用膳再说吧。”闻昭穗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又累又饿,感到人生艰难。“郡主暂且歇歇吧,奴婢让小厨房抓紧做饭,您有何想吃的?”素馨问道。“想喝西湖牛肉羹,刘公公将牛肉拿回来了吧?”折腾这么久,她也没力气做饭了。早知道吃个牛肉还要历经生死,她可能就不会找池宥帮忙了。可就算没有牛肉,她就安全了吗?“郡主放心,那些牛肉现在好好地在小厨房放着。说来好笑,刘公公今早一回来就赶紧让兰慧藏起来,那丫头还当是什么偷来抢来的东西,悄悄跑来跟奴婢说刘公公恐怕是在外犯了什么事。”说到这,半夏忍不住笑了出来,打破了原本沉闷的氛围。“确实都怪奴才嘴笨解释不清,看着又形迹可疑,自然惹得兰慧误会了。”刘公公说笑道。“刘公公若是嘴笨,那奴婢充其量只能算个哑巴了。”半夏耸耸肩。“半夏姑娘若是哑巴,那也是奴才见过声音最大的哑巴,刚刚隔着院子都能听见你喊着将人咬上百十个窟窿,吓得人一哆嗦啊……”闻昭穗知晓他们是故意打别斗嘴,为了让自己缓过来,见两人神情夸张不由好笑道:“行了行了,再吵一会儿谁也别吃我辛辛苦苦弄来的牛肉。”有人视她如大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也有人只当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须得哄着。晚膳。闻昭穗如愿喝上了小厨房做的西湖牛肉羹,兰慧没听过这菜也不会做,她便一点点交代了兰慧做法,还专门嘱咐她多放些芫荽,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香菜。“给四殿下也送一碗过去。”闻昭穗在喝之前先让人分出了一碗,随后才动筷。蛋清一缕缕在汤羹中起伏飘逸,和切成小块的豆腐、香菇、胡萝卜缠绕在一起复又分开,牛肉丁满满当当放的很足,闻昭穗深吸一口,嗅到了久违的牛肉香。汤浓肉多,香醇爽滑,混合芫荽独有的香味。水嫩的豆腐入口即化,菌菇软弹鲜香。牛肉都是瘦肉,口感筋道。虽然西湖牛肉羹总体以清淡为主,却又掩不住地鲜美可口。“奴婢算是知道晋律为何不让吃牛肉了,做出来如此味美,如果大家都尝了,可不就把田里的耕牛都宰完了吗?”半夏啧啧称赞,丝毫没有一丝犯法的心虚。她活了十几年,托郡主的福还是第一次吃到牛肉,可要把这滋味牢牢记在脑子里。素馨只浅尝一点便谨慎道:“郡主吃了这一回,以后行事还是当心些。牛肉一物不比其他,毕竟是为法令禁止,先生也只是这回不深究而已,如果……”“如果传出去,未免落人口舌、让人笑话、以后难做。”半夏音调毫无起伏接道,素馨平日的话她都能背下来了,左不过这些畏手畏脚。见素馨面色不好,刘公公笑着打马虎眼,“素馨姐姐不必担心,咱们都不说,又怎会传出去?郡主您说是吧?”“没错。”闻昭穗表示赞同,“对了还得找人再跑一趟冰窖藏牛肉,一次两次做不完,天气又这么热,放宫里怕坏了。”“奴才去就是了,这回定不叫人看出来。”刘公公退了下去。郡主做的吃食常常分给下面,大家心怀感激,吃得好干活自然也勤快。喝完汤吃完菜,闻昭穗早早上榻歇息。却还是失眠了,她刻意不去回想白天的事,可气那条蛇总挥之不去。直到天亮她估计连两个时辰都没睡足,不得不顶着青青浅浅的黑眼圈去了弘文馆。迷迷糊糊险些撞到庆阳桌角,闻昭穗清醒了点,这次还特意环顾了一圈,她的同窗们都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端倪。那个人会在他们当中吗?看到自己还活着会失望吗?“你这是一晚没睡?”庆阳被她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唬到了。然而让她更惊愕的还在后面。“三殿下。”闻昭穗站着打了个哈欠,平静叙述:“我昨日险些被毒蛇咬死在画室。”一石激起千层浪。莫说庆阳和周盼惊异,就连池令妍也瞪大了眼一个劲儿往这边看——闻昭穗方才说了什么?被害死?池宥今日没来,除了池令倾和周盼,余下的人闻昭穗都不能完全信任。哦对,还有她那个同桌,今日倒是来听学了。“郡主说的可当真?真有人在后院故意置你于死地?”大皇子池奕梁咋呼道。此事显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不是真的难不成是胡诌的?”庆阳呛声,狠狠一拍桌子眼风扫过去一大片,“若是让本宫知道是哪个心思毒的,呵,本宫有的是法子治他。”明眼人都能看出,庆阳这回是真生气了。“三殿下……茶盏翻了。”周盼来不及问询闻昭穗,急忙擦拭桌案。两盏茶都翻了,茶水滴滴答答流下,还弄湿了周盼衣袖。庆阳更生气了:“又不是酒楼拼酒,弄这么大一碗作甚?”周盼装作看不出来,和宫人默默收拾普通拳头大小的可怜小茶盏。“此事绝非小事,郡主可有告知先生?”池奕白问道。“还未,昨日承蒙四殿下相救才没中招,但我当时害怕得紧只想先回宫,便没去找管事。”昨日的确走得急,闻昭穗准备一会儿再告诉阎先生。通过这一段的观察,他应当是弘文馆说话最有分量之人。“无事便好。”池奕白朝后看了眼池弋珂。李芷柔眼神一暗,没死就罢了,怎么还牵扯上池弋珂?面上却满是关怀,真切道:“郡主定是受惊了吧?也不知弘文馆的宫人是如何分工的,白日里后偏院竟无一人值守。如此出了事怎能及时发现?”两句话便不漏痕迹把焦点引向当值的宫人。“你别说,我上回还见几个内侍偷懒打叶子牌的,也不知学宫养这么些闲人做什么?”池令妍果然被带偏了。“吓死我了,你昨日竟过的这般凶险?”周盼悄声对闻昭穗说道,“早知道我昨日就同你一起留在学宫了,这样那贼人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今日如此热闹,是有何事?”临近上课周先生摇着羽扇进来,见状笑问。“……没什么,夫子还是先讲学吧。”闻昭穗才发现自己是吵闹的中心,不好意思道。她下课再跟周先生解释好了。庆阳脸色一沉,以为闻昭穗是想息事宁人,“先生有所不知,长宁昨日留在学宫差点给人害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周先生掩去笑意,停止了摇扇,看着闻昭穗再次问道。“你再说一遍。”庆阳对闻昭穗道。闻昭穗只得复述了一遍自己差点被蛇咬死的凄惨事迹,周先生听得面容越来越严肃。最后安抚她两句便匆匆跑去找阎先生了,上午的课也不再管了。后偏院上回出了人命还能说是天灾,但这回显然就是人祸了。闻昭穗终于走回了自己座位,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有证人,没有证据,只有一只死蛇还不知被扔哪儿去了。真的能找出害她之人吗?“那条蛇应是从东苑旁的颂山捉的,我记得昨日还有骑射课是么?”池弋珂侧头问她。“是。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假骑射课为名,实则是去捉蛇?”闻昭穗顺着猜测道。“也不一定,这人也有可能是提前准备好了。你偷吃牛肉一事可还有旁人知晓?”池弋珂带着点戏谑之意。“呃……除了我和世子,应该就没有其他人了。那这人就不是提前动的手了,毕竟连我自己都没料到会被发现,只能是临时起意。”闻昭穗撇撇嘴,咱能别再提那回事了行吗?不由反问:“可昨日那么多人去了东苑,要怎么找?”“只要想找就不难的,郡主。”池弋珂抬头看了眼前面其他人,锦衣玉食光鲜亮丽,不同皮囊下各怀心思。可只要想剖开看一看,都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