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的事情特别多。有着一定传承,又逐渐走向没落的世家似乎都是这样,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计较许久,可面上都维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族范。
按钟凡琳的话来说,就是要皮不要脸。
钟老爷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坐在满堂富丽的大厅里,手里拿着的是古色古香的檀木杖,身上穿的是汉装褂子,脸上带着的是和蔼可亲,看起来似乎和这大厅分外不协调,可仔细一看就知道他身上的衣服鞋袜,没有一处不是精心制成的。这也就是老爷子口里所说的,众人口里所称赞的,节约大气,长者之风了。
这在所有人眼里似乎都是德高望重的老爷子,说的话自然也是格外动听有理的。钟凡琳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对自己说着话,偶尔还很有长者风范的“嗯?”一声,不由自主的走神了。
想了想,上辈子似乎也是这样的,在钟老爷子眼里,女人的价值永远在于联姻。即使自己有着这样的天赋,只要钟家不触及自己的底线,自己就能用那些药膳给钟家换取巨大的利益,可钟老爷子眼里看到的永远是短期的利益,是触手可及的利益。
就像现在,他一直在向钟凡琳灌输着林家很厉害,钟家需要林家这样的亲戚,让钟凡琳无论如何都要和林家扯上关系。当然,他的话语没有那么直白,也更加婉转而充满了一副慈爱的模样,不过究其本质,也不过如此了。
钟凡琳走了半响的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钟老爷子看的直皱眉,顾忌着林家和钟凡琳的关系,想要忍着,可他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哪里忍得住,终于还是憋出了一句:“要是不想理我这老头子,你可以出去!”
钟老爷子自持身份,这样的话也不过是震慑而已。可钟凡琳却懒得想那么多,既然钟老爷子发话说能出去,她就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对着钟老爷子说道:“那我走了。”
钟凡琳看着钟老爷子一脸不耐又忍气的样子,挑了挑眉头,觉得心里莫名的舒坦,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钟老爷子在大厅里看着钟凡琳的背影,气了个仰倒。
这个不孝孙女,早知道,就该在她出生的时候把她掐死!
出了门,左转,没有多久,钟凡琳就遇到个人。
“凡琳。”
钟凡琳看向了来人,他长得和钟老爷子很像:“叔叔。”
钟国建是钟老爷子的小儿子也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不同于钟老爷子可见的精明,中国安更死板胆小一点,唯一不变的就是两人都一样的贪心。
钟国建是看不上钟凡琳的。在他黄豆大的脑子里,完全理解不了钟凡琳在钟家存在的意义,这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除了那么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和钟家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了。看了看钟凡琳的脸,钟国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长得一副狐媚相,难怪勾的孙正阳心神不属的,也就熙儿心肠好,不和她计较,要是她再不识相,做出些不要脸的事情,也别怪他这个做长辈的心狠了。
肃了脸,钟国建像训狗一样的说道:“女孩子就要端庄,即使没有父母教养,也要行的端做得正,不应该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一样,学些不入流的收手段在不该用的人的身上!”
钟凡琳上辈子就不喜欢钟国建。这个小叔虽然是自己名义上最亲近的亲人,可这个亲人,还不如没有。上辈子,他就处处装出个长辈样,凡是自己做的事情,他总是能找出点毛病来指指点点。钟凡琳自然是不会搭理他的,和这样一个人计较,太耗心神,没有一丝一毫好处。可让她真的憎恶钟国建,则是钟国建在自己死亡这件事上做的“贡献”了。
钟凡琳占了钟家的长孙女名额,也就是钟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所以这个小叔就一直看钟凡琳不顺眼。不过上辈子钟凡琳一直做着药膳,被钟老爷子倚重,钟国建虽然有心想要害死钟凡琳,到底是没有那个胆子的。可后来,钟熙得势……
钟凡琳暗了暗眼神,想起自己死前看到的小叔的下属,不由嗤笑了起来。这样简单粗暴的谋杀,果然是钟国建的风格。恐怕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被他的女儿拿来当枪使了吧。毕竟能让钟国建杀自己的理由,也不过是继承人的顺序问题了。可是,如果说这个家里还有谁知道钟老爷子的想法,那非钟熙莫属了。知道以钟老爷子的脾气,她钟凡琳这辈子都不肯成为钟家的继承人的……
不愿意再想。钟凡琳冷冷的看着钟国建嗤笑道:“你这不是在说自己的女儿么?即使有父母教养还不如没有呢。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巴巴的送到别的男人家里,还死皮赖脸的住下了,最后说不得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用在了那不该用的人的身上呢!”这话并不是钟凡琳瞎说,钟熙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就那些,钟凡琳又是个学医的,细细一看,就知道钟熙是做了什么才让孙正阳这么短时间内就决定和她结婚。
钟国建脸色一变,有些心虚,更多的是气恼:“我是你叔叔!好心教育你你倒是污蔑起你的堂妹了!钟熙是个乖孩子,和你不一样!”
钟凡琳缓缓踏出两步,逼近了钟国建:“是啊,她不和我一样,才成了这副不上台面的样子。要想你的宝贝女儿这辈子能挺直腰板子,恐怕得要她和我一样父母双亡才可能办得到呢!要是小叔叔想要望女成凤,我这个小小的药膳师绝不二话,必然全力以赴!”
钟国建被钟凡琳那双冷冽的眼神盯着,竟然忘了反驳,就这么颤着手,直直的指着钟凡琳硬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想说你这个小崽子要不是我们钟家心善,你这个无父无母的东西早就死了;说他的钟熙是钟家的宝贝疙瘩,是未来钟家继承人的女儿;想说你竟敢以下犯上想毒死我……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钟凡琳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眼睛也是这样,高高在上,仿佛生来就比所有人高贵,被那人充满怒气的眼睛凝视着时,就会有一种自惭形秽和恨不得死去的羞惭。
钟国建好久没回神,当他回过神时,只看到了钟凡琳淡淡的一个影子,而他的衣衫,竟然被冷汗浸湿了。
颤了颤嘴唇,他从喉咙里咕隆了几声,仿佛从胸腔里发出了最深沉的恐惧,却归于一声闷闷的叹息。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路上,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对着孙正阳一副痴缠的模样,心底突然冒出了无限的怒火来。
这个孩子,为什么处处比不过钟凡琳!连男人,都是捡的钟凡琳不要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