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也不怕热,姑且在这样不近人情的规定里安然存活下来,没有因此影响做题效率,只是为了遮脖子上的红印,衬衫纽扣系到第一颗还不能解开,在四十几个人一间的教室里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节原本是英语课,据说老师临时有事,便冷不丁改成了自习,留给他们一套试卷当作当堂作业——满满当当六篇,印了三张纸。
写到最后一篇的时候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沿着那一圈衬衫领口松劲儿。
动作间似乎碰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摸起来粗糙又突兀,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沈晗贴在他颈侧的创可贴。
底下藏了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像是一株艳红的花,正在枯萎,又正在新生。
他的手指停在创可贴上,无意识地摩挲两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些许,先前隐隐浮躁的心绪又一点一点沉落下去——仿佛只要挂上沈晗的名字,与那个人联系到一起,眼前冗长的题目和总也看不完的考卷就突然有了意义。
再忍一忍,等到高考结束就能名正言顺地和他站在一起了——无论身份还是资格,都理所应当,都理直气壮。
未来灰暗不清,背后却是大片洒落的阳光,勾勒出明晰的轮廓来。
下课铃声响起,漫长无趣的英语也终于做完了最后一篇,身边的同学纷纷起身去了食堂,只剩下几个学习认真又不急于吃饭的女生,还坐在座位上低头做题,或是小声聊些“等会儿去新食堂还是老食堂”一类琐碎的话题。
宋斯年向来不是急于奔向食堂的那类人,一日三餐总是能免则免,今天也没什么食欲,便还是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收拾起写完的试卷,找他下午打算带去空教室看的书和笔记。
整理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摸出手机给沈晗发了条消息。
他今天似乎总是想到沈晗。不是“小别胜新婚”的想,也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只是总会在做题的间隙里想起他来,想到罅隙可见的未来的光景——关于他也想成为对方一样的人,或是想以同样优秀的成绩和姿态站在他身边。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位沈姓青年男子丝毫不符合“偶像”或是“榜样”的标准,正趁着四下无人,撑手翻进他们学校里,拎着买给他的一袋冰淇淋泡芙,晃晃悠悠穿过小足球场。
实话实说,沈晗今天原本没打算来,他不确定昨晚的事宋斯年究竟是真原谅了他还是强装作无事发生,就算是真原谅他,他也依然心情复杂,不想贸然去找宋斯年。
他总觉得自己这两天不太对劲——说精虫上脑都不过分,像是从前勉力克制的冲动和非分之想都一朝冒了头,长势喜人地在他脑袋里疯蹿,一边对昨晚,不,对过去的所有事都心存亏欠,一边又流氓到了骨子里似的,看着宋斯年就总想碰他,亲他,从前想都无从想起的那些流氓黏糊事儿,现在只剩下自然而然……
就像现在,平平无奇的一袋冰淇淋泡芙,他都能不自觉地脑补出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来,关于小孩子蹭到了冰淇淋发红的嘴唇,或是嘴角无意间沾上的东西,甚至看向他的无辜眼神和吞咽时候上下滑动的喉结……明明想着今天不来看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面壁思过一天,结果收到宋斯年发来的消息,一句语焉不详的“下午全是自修,我打算在空教室从中午坐到傍晚”就让他变了念头,等到回过神来,已经翻墙溜进了他们学校。
高考之前还是得避一避,他想——在和宋斯年有关系的事上,他还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空教室里没有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宋斯年终于能解开让他窒息的衬衫扣子,挽起袖口,把那件衬衫穿得乱七八糟但足够舒适了。
对沈晗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小少年敞开领口下缀着暗色吻痕的大片皮肤——只解了两颗扣子,可衬衫尺码对他来说有些大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便显出无端的性感来。
沈晗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有些僵硬地走到他边上,没说话,把装着泡芙的纸袋往桌上一放,便自顾自坐下了。
“怎么了?”宋斯年随口问他。
“你不冷么,”——这是句废话,不会有人在临近夏天的时节里因为解开两颗纽扣嫌冷,好在他逻辑错乱了一句,又很快找回了理智,“扣上,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只是嗓音有些不自然的哑,暴露了理不直气不壮的微薄底气。
宋斯年专注于手上的例题,听见这话才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依言放下笔,去扣那两颗纽扣——然后窸窸窣窣地拆开纸袋,拿出个泡芙咬了一口。
“知道了,”他也没让沈晗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叼着泡芙边吃边做题,三两口囫囵咽了,才含混地回答道,“白天没让别人看见,别在意。”
第55章归属
沈晗还是陪他待到了傍晚,坐在前一排低头写自己的实验报告。宋斯年拿他当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高考将至,其实也不剩几道错题,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不留问题的人,复习逻辑完满,不过是学得累了去沈晗那儿没事找事。
然而沈晗今天对他尤其正经,该讲题就规规矩矩讲题,态度还是温柔耐心,却绝不说一句废话,扮演一只尽职尽责的点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