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率先起身,俞箴起身跟上他。
两人循着声,沿着走廊一直往里走,在放置原仪遗物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声源明显从房里传来。
裴行简顿在门口没有动,俞箴看他一眼,伸手将门打开,她打开灯,沿着声源走,东西在堆放原仪遗物的纸箱里。
俞箴回头看裴行简,他眼神落在纸箱上,没有想要制止她的意思,她这才伸手将纸箱打开。最上面罩着的是原仪生前最爱的一条披风,俞箴将披风轻放在一旁,继续往里翻,直到她翻出原仪的手机‐‐也就是声音的来源。
仅剩2电量的手机坚强执行着最后的任务,这是一个定时在零点的闹钟,闹钟名字是:记得祝他生日快乐,语气好一点。
俞箴瞬间明白原仪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怔一秒,将手机递到裴行简面前。
他憋得太久太久,久到自己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掉眼泪。看到闹钟上的这句提醒,裴行简泪夺眶而出。
他紧握手机,膝盖脆地跪下,手撑着地,有水珠颗颗滴落击在地板上,濡湿一片,嗓音哽咽又喑哑。
俞箴跪坐在他身旁,轻抚着安慰。
原仪手机没有上锁,轻易就能打开。鬼使神差地,裴行简打开手机,原仪平时不大用手机,电话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裴行简,另一个是原家外婆,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原仪相册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都是关于他的偷拍照……
他看着这些照片,痛得麻木了,再也流不出眼泪来。
在彻底失去后他才知道,原来曾经他想要的东西差点就能拥有。如果原仪不知道那些事,那此刻,她可能会不耐又勉强的祝他生日快乐,他人生中最爱的两个女人会一起帮他庆生……一切都像他想象中那样。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裴行简深陷痛苦,难以客观,可俞箴却发现了问题,她柔声问裴行简:&ldo;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把那些事告诉了妈?&rdo;
裴行简面露迷茫,自知道原仪去世后,他整日头昏脑涨,从来没有想过,是谁把这些隐晦的往事告诉了原仪?
当年事裴超先做过手脚遮掩,裴行简知道后又做了二次掩盖,还有谁会知道这些或者查到这些,还将其告诉了原仪?
裴行简快速冷静,对方在他和海生签订合约当天把当年之事告诉了原仪,极有可能是出自对他的不满;再者,对方必须要有机会能接触到原仪和裴超的往事,并对此有一定了解……满足这些可能的,裴行简脑海中首先蹦出了裴家人的脸。
他试探地打开通话记录,其中最近一则通话来自陌生号码,前两次没打通,又被挂断三次,直到第六次才被原仪接了,很明显原仪并不认识这串号码的主人。其次,打电话的时间在下午两点,那时候他与海生刚签完协议没多久,时间太过微妙。
俞箴看他神色莫测,周身气场像变了个人,她问:&ldo;是不是这串号码有问题?&rdo;
&ldo;是。&rdo;裴行简点头。
裴行简让人去查这串号码,没过多久对方告诉他,这个号码不是本地号码,实名登记显示来自一位内陆的中年男人,而他们打电话过去问,对方说自己手机好几个月前掉了,换手机时送了他一张无限流量电话卡,他就不要了原本的号码,到现在还没去办注销。
裴行简握着手机的指甲盖因用力而泛白,他目光紧锁在窗外漆黑一片的天上,眼神阴冷又可笑。
对方告诉原仪这些,无非是看他大势已成,又无从下手改变局面,于是打算曲线救国,借原仪之手,分他的心、挫他的势。
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力。裴家人一个二个,都像是被权力下了降头,满心满眼里都只有权力、只有斗争,斗得你死我活最好,手足之情、母子之情、夫妻之情,在他们眼里通通抵不过权力。
裴乐海为利益不惜剑指亲兄弟;孙怡为了笼络当年在世的老太太,可以将女儿放在老太太膝下,十八年少闻少问;裴超为了地位可以亲手算计枕边人,精细到脸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过。
裴行简在笑,笑里却满是苍凉。这就是裴家,海城顶级豪门、说来人人羡艳的裴家。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堆金砌玉也挡不住滚滚荒唐。
他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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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仪举办葬礼当天,雪终于停了,路边还有厚厚的积雪,车轮碾过,发出泊泊的声音。
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并没有多少,因为原仪生前朋友不多,而且她也不喜欢热闹。裴行简和俞箴通身黑色,胸前戴白花,在安慰正絮絮怀念着与逝者旧情的宾客,说到动情处流下泪,俞箴递过纸,劝对方节哀。她侧头看,裴行简正在安慰原家老太太,打进门一看到原仪的黑白照,原家老太太哭声没停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像是随女儿去了半条命。
俞家三人和王婶最早赶过来,辛亏苗卓盯着葬礼各项事宜,不然俞箴和裴行简两人分身乏术。
老太太哭到一半昏了过去,被原绎送去了医院,俞箴脱开身想找裴行简,还没走两步又被人拖住。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俞箴和裴行简一起将人送到门口,这是原仪当年在国外留学时曾经借宿过的刘家老太太,刘老太太眼眶通红,还在回忆着当年原仪在她家求学时的那段时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么灵动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