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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抵达的第一日,鸢城外是乌泱泱的兵卒,每一顶军帐都像是在窥伺这座城池的饿狼。
夜晚火器营制造出的动静,像是年节的焰火,跟这即将流血千里的战场形成荒谬的对比。
大军驻扎的第二日。
厉城告破。
哪怕这是贵霜原本的计划——
她就是要用那十二城为诱饵,骗得沈惊澜来到这里,在这个终点,和自己一决胜负,可是……这十二城实在丢得太快了,而那些逃回来的散兵游勇,都将大宗的军队形容得像是鬼神一样恐怖。
‘他们想屠城’
‘倘若不降,我们都得死’
这些逃兵是这样说的。
屠城、水淹。
听起来,沈惊澜真的太像传说中走出的地狱修罗,从前的那些仁与善都是她居于人下时的伪装,现在在战场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恶鬼,才是从前那个能够为大宗打下半壁江山的战神。
慈不掌兵,她若是那般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又怎么能够这样百战百胜?
先前的燕城败仗,只不过是她
被自己人背叛、被算计之下的意外。
而那一场败仗(),或许真的改变了她很多?(),让她更需要一场胜利。
一场不择手段的胜利。
无论方式,只要能夺回十六城,纵使她登基为帝,她所立下的功绩,也能胜过所有地坤,谁又能指摘她?而她成了帝王之后,后世史书如何书写,总会肯定她曾有过的功绩,哪个帝王没有一些不痛不痒的污点?
唯有贵霜皱起眉头。
她总是忘不掉那次和沈惊澜的交手。
明明实力逊于自己,对方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像屹立的巍峨长城,沉默坚韧地守护身后的国土。
她的九节鞭、她的匕首,都是这样告诉贵霜的。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因为权力的诱惑,变成这样不管百姓生死的恶鬼吗?
贵霜迟疑着。
最重要的是,沈惊澜的水淹计策,恰好和她想用的方式相反。
而斥候与宓云的建议,则让她的理智不断地推向另一侧。
第四日凌晨,宛城被破,那一仗十分惨烈,纵使大衹人并不擅守城,可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贵霜的诱饵,为了活命,他们逼迫城中的妇孺上城墙,试图去用一些蹩脚的办法守住城门。
可是大宗人悍不畏死,以命填命,如滚滚车轮,要将那城墙以人力推倒。
第四日正午。
两翼来的大军从另外两侧将鸢城团团围住,也仍旧是围而不攻的架势,并且还将自己带的民夫都派往沈惊澜在的中军。
夜晚,城外的爆炸声响更夸张,林子里的树丛肉眼可见地减少,像是本来茂密的平原被剃了头。
第五日。
贵霜的计划完成,她让兵卒上城墙,对着沈惊澜的大军用各种脏话骂战,挑动她的人来攻城,然而今日,沈惊澜却连装都懒得装,城也不打了,就让她的人从早上骂到天黑,直到嗓子嘶哑,下去轮班,都没有人出来。
第六日。
城门试探着打开了一些,这动静被人报给了沈惊澜,然而大宗人的军队里迟迟没有吹响作战的号角,似乎看破了她的计谋。
一些老弱病残的汉人像牛羊一样驱赶到城外,而手持长鞭和钢刀的大衹人就站在他们的身后,用鞭子抽着他们,让他们在城门下,向大宗的军队磕头。
“求求岐王殿下……城中……城中还有汉人,我儿都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