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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在我们家里，最热衷于这件事的是大哥。他之所以这样热衷，是为了要当&ldo;太子&rdo;，要做&ldo;嗣皇帝&rdo;。他虽然残废，却还是野心勃勃。因此，他宁肯冒着&ldo;欺父误国&rdo;的罪名，造出假版的《顺天时报》，也因此他能不顾手足的情分，竟然扬言要杀那将被立为&ldo;太子&rdo;的二哥。原先我父亲历来对他信任，他是嫡出，根据宗法制度中所谓&ldo;立嫡立长&rdo;的说法，他认为&ldo;太子&rdo;一席应当是他的，所以他竟然私自铸刻了&ldo;大皇子印&rdo;的金印。有些善于拍马的人给他写信。就称他为&ldo;大皇子殿下&rdo;。他也居之不辞。他还培植他自己的私人势力，和当时的&ldo;筹安六君子&rdo;以及一些政客们常有往来，为的是让这些人为他效力，也正是如此。例如，他的把兄弟杨士琦杨是我父亲的心腹，当时担任着政事堂左丞。，还有杨度、沈云沛、薛大可等人，就在我父亲面前嘀嘀咕咕，说他&ldo;嫡出当立&rdo;。总之，大哥是一个在政治上有野心的人，所以他就最热衷于帝制。

二哥的态度，就和他迥然不同。二哥是一个旧时代里十足的浪漫才子型的人物。他从不爱过问政治上的事情，所以，一经听到那&ldo;太子&rdo;的称号将要落在自己的头上，并且还听说大哥因此而要杀害他，他内心是极其痛苦的。他曾和我商量过，如果我父亲一旦登极，我们就私自逃往英国去留学。不料这个消息，被大、三两个姨太太听到了，便先后把二哥叫到面前，又哭又劝，使得他想走不敢走。他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做了一首题目是《明志》而实际上是讽谏我父亲的诗：

乍著微绵强自胜，荒台古槛一凭陵。

波飞太液心无往，云起苍崖梦欲腾。

几向远林闻怨笛，独临虚室转明镫。

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我父亲称帝以前，北京城内曾出现了很多请愿团，其中有妓女请愿团、乞丐请愿团等。由于二哥平素爱和这些人来往，就有人说是二哥弄出来的。其实这也是大哥串通外头一些人搞出来的把戏。

在我父亲的女儿当中，我算是惟一不赞成帝制的人。上面谈过，我揭发了假版的《顺天时报》，不肯穿着&ldo;皇女服&rdo;照相，曾和二哥私议着要逃往英国留学。所有这些，并不意味着我在政治上有什么独到见解，但是我爱好自由，不愿意受那更进一步的束缚。我在当时曾说过这样的话：&ldo;现在我们本来就在&lso;馍饭监狱&rso;（音谐&rdo;模范监狱&ldo;）里，每天起来扛着3大件指念书、吃饭、睡觉。，要是做了&lso;皇帝&rso;，那还受得了吗！&rdo;我不愿意学习那&ldo;公主&rdo;、&ldo;皇女&rdo;们学习礼节。记得&ldo;大典筹备处&rdo;为了教导&ldo;公主&rdo;、&ldo;皇女&rdo;们学习礼节，专派了两个女师大的毕业生，一个姓鹿，一个姓杨，前来做示范性的讲解，我们就随着她们的讲解一次又一次地演习。一般说来，关于行礼、言谈等等的所有礼节，大体上仿照的是清宫里的那一套。例如：每天早晨向我父亲请安的时候，要像过去旗装妇女那样一次请3个安，计进了门请一个，往前走几步再请一个，最后到了我父亲面前再请一个。需要磕头的时候，要两腿同时跪下再磕。彼此说话的时候，要先问&ldo;您好&rdo;，还要问&ldo;您昨晚上睡得好&rdo;。对于这些繁文缛节，我是学习一次，哭闹一次。可是，在当时我父亲已经登上皇帝宝座的情况下，要想不学是行不通的。幸亏这个学习由于当时政局的变化，没有继续多少日子就停止了。

为了筹备帝制，还有一个大典筹备处。大典筹备处是什么时候成立，又是什么时候撤销的，我们不清楚。一次听二哥说，和他常在一起的他的朋友郭葆昌郭是当时总统府的庶务司丞，我们一般人都知道他。他会照相，我们在中南海内所照的照片，都是他和二哥两个人分着照的。后来在我父亲死后成立的&ldo;恭办丧礼处&rdo;里也有他。奉大典筹备处的命令，到江西景德镇去烧洪宪彩瓷去了。我们从这时候起，才知道还有大典筹备处这么一个机构。这个机构的负责人是朱启钤。听说早在它还没有公开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准备我父亲&ldo;登极&rdo;以后所该办理的一些事情了。例如&ldo;中华帝国&rdo;大皇帝的年号&ldo;洪宪&rdo;，便是大典筹备处依照我父亲的意思规定下来的。又如上面所谈到的&ldo;皇子服&rdo;、&ldo;皇女服&rdo;的式样，也是这个机构订定的。我父亲的&ldo;龙袍&rdo;是已经做成了的，只是没有公开，因而我们都没有看见过。我娘的&ldo;娘娘服&rdo;也同样是做成了的，只是由于&ldo;妃嫔服&rdo;还没有做好，所以也没有拿进来。后来，在我父亲死了以后，这套&ldo;娘娘服&rdo;实在无法交代，我娘又坚决不肯要它，最后只得把它放在&ldo;烧活&rdo;里一同烧化了。

现在让我们了解一下已经送了进来的&ldo;皇子服&rdo;和&ldo;皇女服&rdo;的式样吧。&ldo;皇女服&rdo;的样式是：上身是对襟、宽袖的黄缎褂子，上面绣着凤凰、牡丹、云彩、潮水和红色的太阳，所绣的这些都鲜明地在缎子上凸了出来。衣裳上镶着的领子，同样也绣着小的凤凰和牡丹。那样子，就像京剧里旦角行当所穿的&ldo;霞帔&rdo;似的。下身是黄缎裙子，也在上面绣着和上衣一样的花样。里面还有水红色绸子的衬衣，衬衣上面镶着白色绸子的&ldo;和尚领&rdo;。&ldo;公主服&rdo;虽然由于尚未做好而没有送进来，但是听说那样子和&ldo;皇女服&rdo;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所不同的是上衣、裙子都比&ldo;皇女服&rdo;的多绣了两只凤，裙子前短后长，&ldo;公主&rdo;们走动时裙子的后摆能轻轻地拂地。看来，这又是从古代外国贵族妇女那里学来的样式了。&ldo;公主鞋&rdo;是红色缎面绣花的所谓&ldo;朱履&rdo;。鞋的前端微微向上翘着，样子好像现在朝鲜妇女所穿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