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炼原本满面笑容,看见知雨红了眼圈,也有点慌了手脚:&ldo;哪里就不成人样了……这,军中自然比不得家里自在……&rdo;
&ldo;好了好了。&rdo;许碧轻咳一声,&ldo;是黑瘦了好些,可见在外头吃苦了。&rdo;
知雨这才猛醒自己失态‐‐大奶奶还等着听大爷的消息呢,她倒在这里先絮叨上了‐‐若说九炼黑瘦得不成人样,更不知大奶奶要如何担心大爷了。她连忙抹了抹眼角,强笑道:&ldo;都是奴婢糊涂了,到底是打仗呢。大爷怎么不见,倒是你自个儿先回来了?&rdo;
九炼笑嘻嘻道:&ldo;北狄被咱们打得溃不成军,又想退回关外去休养生息了。大爷哪容他们这般自在,已经派了沈七他们几个往关外去,务要借这机会挑得北狄那些人自己争夺起来,然后咱们趁乱,再打他一仗!&rdo;
&ldo;还要打?&rdo;许碧吃了一惊,&ldo;不是今儿都献捷了……&rdo;
&ldo;那是大爷的障眼法。&rdo;九炼嘿嘿一笑,&ldo;北狄人也以为,咱们献捷,这仗就是打完了。他们想得美呢,大爷对外说是受伤不宜挪动,要在西北就地静养,其实我回来的时候,大爷带着五千精骑已经出关去了,还有两万人在后待命‐‐这一回,咱们非打北狄一个落花流水不可,教他们十年八年的,也不敢再想进犯边关!&rdo;
许碧怔了半晌才道:&ldo;原来‐‐&rdo;原来如此声势浩大的献捷,居然是沈云殊的轻敌之法。
&ldo;那你怎么回来了?&rdo;知雨刚才还心疼呢,这会儿又不满意了,&ldo;大爷的仗还没打完,你倒回来了?&rdo;
九炼叫屈:&ldo;我也想跟着大爷,大爷不肯。生怕别人回来说不清楚,又叫大奶奶担心,死撵硬赶的,就把我给赶回来了。&rdo;跟着大爷打北狄人多解气啊,而且还有军功。瞧吧,等五炼这一趟回来,必定就要升做将校了。
不过,他也积了些军功的,而且大爷说得对,边关离京城千里迢迢的,便是再有书信来往也不方便,大奶奶必是要担心的,还是他回来说得清楚。再者,大奶奶身边也总要有得用的人才好。横竖他也是胸无大志,只要一辈子跟着大爷就行,那军功倒也不必太多了。
再说‐‐他也想回来看看知雨这丫头不是?别看这丫头平日里凶巴巴的,今儿见了他倒抹起眼泪来,可见还是心疼他的……
九炼心里美了一下,只听许碧问道:&ldo;大爷可好?&rdo;便连忙把心思收起来,规规矩矩地道:&ldo;大奶奶放心,我和五炼在营里一步不离地跟着大爷的。&rdo;
知雨撇撇嘴道:&ldo;你们两个粗心大意的,哪能照顾得周到……&rdo;
许碧叹道:&ldo;军营之中,有人伺候已经很好了。我说的也不是这个。&rdo;
九炼见话绕不过去,只得抓抓头道:&ldo;小的不敢瞒大奶奶,大爷是受了几次伤,不过都是皮肉之伤,并不要紧的。&rdo;
他指天誓日,许碧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忍不住笑了:&ldo;罢了,我自然是信你的。&rdo;沈云殊能领军出征,自然不会是身负重伤。武将征战,岂有不受伤的,只要不是重伤,便是大幸了。
九炼见许碧笑了,才松了口气,小声道:&ldo;大爷这回,其实也是有意为之。虽说献俘是个障眼法儿,但等这仗打完,大爷也不会立刻回京领功。大爷叫我回来跟大奶奶先把这话说明白了‐‐大爷说,功高便忌震主。&rdo;
许碧默然,知雨已经骇了一跳道:&ldo;咱们家……现在就……&rdo;
九炼忙道:&ldo;现在也不至于。可大爷说了,防患于未然,何况这朝堂上盯着咱们家的大有人在,从前有袁家,如今袁家没人,怕是有人巴不得把咱家抬得高高的,好叫皇上瞧着扎眼呢。虽说皇上对大爷信任,可毕竟有这一回的事‐‐大爷说,不能等到咱家到了高处下不来的时候,才知道要收敛……&rdo;
他把声音又压低些,道:&ldo;尤其这会儿,中宫空悬呢……&rdo;
许碧点了点头。
皇后过逝已有百日,民间已脱孝去白,亦不再禁婚嫁鼓乐。可皇宫之中,到此时哀悼之色仍未去呢。
确切点儿说,是皇帝的哀悼之心未去。交泰殿里仍是一片素白不说,就是他本人,衣裳也仍是素色,大红的常服都不再穿了。
因有他示范在前,宫中妃嫔们也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宫人们更是一片青绿,连点色彩鲜艳的绒花头绳之类都不敢扎。眼看着就要到年下,宫里头却是半点喜气都没有。
朝堂上倒是有几个御史,在皇后七七之后就上表提出立后之事,却被皇帝骂了回去。说西北战事未平,宫里太后卧病,这些御史不想着为君分忧,却只知在后宫事上打转云云。骂得两个御史不敢吭声,再也没人敢提这事儿了。
不过,随着西北大捷,立后之事是早晚会再提起的,毕竟中宫无主也不相宜。但只要说到立后,就必然再生波澜,尤其是沈家,因有梅许两家姻亲,是再逃不过的。
虽说都是姻亲,但到底许家近些,承恩侯府还隔了一层。再者当日皇长子获救,皇次子却未能幸免,已经教有些人流言纷纷了。这个时候沈云殊把献捷的风头让给别人,瞧着是少了些风光,却避开了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