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偏殿门,右后方直走。”拂云瞧着羊妖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位是谁?”
伽罗喝了口茶,笑道:“同行的人,不值一提。”
拂云笑笑,不再言语。
这边江流眼见朱阳春端起了茶杯,刚想劝他,又见孙笙也已经将杯子送到了嘴边。他不动声色拦住孙笙,将他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递到拂云面前:“道长,方才是我多心,就以这杯茶向你赔个不是。”
孙笙知道有了问题,想去拦朱阳春,可是也已经晚了。
浮云看着江流,却不接他手里的茶。
僵持到这份儿上,就是傻子也看出些端倪了。
虎妖一把摔碎了杯子,阴沉问道:“茶里有东西?”
拂云冷笑:“观中常年不见客人,无从招待,因此我特意备下从花草中采集来的仙露,冲调以供大家享用。”
豹老二也已经早早将茶喝完了,刚听了虎妖的话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可又见拂云一派清高自若,不像是奸诈宵小之辈,又将悬上来的心放了下来。
“既是如此,道长请。”
江流一再坚持,拂云只好接过了茶杯。望着杯中清冽的液体,他静静想:喝吧。要不又怎么能帮阿瑶抓住他们。
这药,是阿瑶给他的,由药王曳孤明所炼。
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
我若喝了它,又当如何?不过是断了这凡躯,但能成全阿瑶,又有何憾!
他怡然自若地饮了一口,看着江流笑道:“小师傅不尝尝吗?”
江流嘴角弯起,慢慢啜了口茶:“的确不错。”
羊妖拉完了肚子,顿觉全身舒坦。他慢悠悠地往回走,刚转过拐角,突然瞧见月光下,偏殿的走廊外,密密麻麻地涌动着一层的黑蜘蛛……他想大叫,却颤抖着用手紧紧捂住嘴,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后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退回了拐角处的小道,这才捻了个诀,化作一阵妖风消失无踪。
古树下的石阶上,敖泽正惬意地享受山中夜色,却突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他的鼻子一向很灵,杨戬曾经甚至还拿他跟哮天犬比过。
想到这儿,无边的痛苦又蔓延到他心头。说到底,在杨戬心中,自己怕也就是跟哮天犬一样的宠物吧。
他的心绞痛起来,他想要告诉沙螟,好让他看看那阵莫名的味道到底从何而来,可自己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全身开始发抖,一阵阵恐慌感似潮水般涌来,他能感到全身的血液突然就加速流动起来……他一把抓住沙螟,想站起来,却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
“敖泽!你怎么了?怎么了!”沙螟将敖泽圈在怀里,他看着冷汗直冒、可全身却发烫的敖泽,突然想到:难道,他嗜血症又发作了?
那个疯狂的夜晚,他到现在还不敢再想起。发了疯的敖泽,将那只雄鹿全身的血液吸得一点都不剩……可事后,他竟然全无印象。沙螟原本以为,那天只是偶然,是敖泽被雄鹿的无耻行为激怒了,可依现在的情景看,事情远非那么简单。
他能怎么办?该怎么救他?
他不能去找那些人,要是被虎妖和羊妖看到,他们一定会想到那个失踪的鹿妖。那他该怎么办?
沙螟急得毫无头绪,他看着怀里痛苦挣扎的敖泽,只恨不得能替他受苦。
对了!他们说后山有仙泉!就算被敖泽抽走了一部分,应该还是会有的,去后山!
盘丝岭的深处,拂云观后山,沙螟抱着敖泽在月夜下奔跑,怀里的人显然已经压抑到了极致,敖泽的衣服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他的牙齿在颤颤作响,沙螟很怕,怕他稍一用力就真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别怕,敖泽。我们到了!”他能感到前方氤氲的仙气,他一个跨步飞身到了湖边。可月光下,湖水已经见了底。
他一咬牙,抱紧敖泽跳了进去,坑底的低洼处,还残留着几处水迹。他半跪下来,将敖泽在怀中放好,小心地将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挽到一边,抽出怀中的帕子,用泉水浸湿,仔细地为他擦着脸和脖颈。
“没事了,没事了……”他温柔地低语,就像哄一个孩子。
敖泽烦躁地打开他的手,痛苦地蜷缩在他怀里。
沙螟扳过他的脸,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抚摸、劝慰着。突然,敖泽冷不丁地贴向沙螟的脖颈,他难耐地厮磨着,他感觉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咬下去!咬下去!咬下去你就不必这么痛苦了。他的血多美味呀!咬下去!
他张开嘴,牙齿撕咬着沙螟脖颈的肉。眼中血色已经表明了,此刻的他早已没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