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园门,奇花争妍、翠竹斗碧。走过一条竹林小径,又是一扇园门,镇元子推开门,大家都看得呆了。
园子正中间有棵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打眼一看有千尺余高,七八丈围圆。一片片叶子宛若芭蕉,在那树叶的遮掩下,零零星星长着一个个果子,就如刚出生的婴孩一般,挂在枝头,手脚乱动、点头晃脑。清风一吹,果子竟能发出婴儿般的笑声。
真是久闻不如亲见。
慈航看着这满树的奇珍,笑问镇元子:“大仙召开这草还丹大会,我等千里迢迢而来,也不知能否一饱口福?”
镇元子笑得云淡风轻:“明天就是这果子真正成熟之日,届时当然是在者有份。”
山间的夜晚清凉如水。在月亮刚爬上竹梢的时候,李聃敲响了镇元子的房门。
镇元子冷着脸,完全不像白日那般和善。
“莫非你等不了明天,想早点死?”
李聃听了镇元子的话,倒是笑出了声:“我看上了你的果子,你准备让我吃多少颗?”
镇元子的手抓紧了门框,他猛然抬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你……说的什么?”
李聃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说:“我说的是,我看上了你的人参果,准备全部抢了去。”
能说出这么霸道又欠扁的话,不是当年的菩提又能是谁?
镇元子的心在这一刻重新跳动,他颤抖地将手搭到了李聃的手上,说出的话竟有些语无伦次:“我……你……”
李聃反握住了他的手,真诚说道:“五百年未见,我不过是换了副模样,换了个身份,你就不认得了?”
曳孤明静静地坐在观内的竹林里,月光照在他光洁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镀了层银辉。他看着自己在月光下修长又干净的手,默默在想:镇元子明显是不知道师祖的身份,那现在师祖去找他,是想跟他和盘托出?
他看了看远处,李聃随镇元子进了房间。更加觉得心中不忿:你,有这么多知己好友,我算什么?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烧火炼丹的童子?
曳孤明起了身,不由自主地向那房间走近。他此时的眼中透着诡谲,完全不像之前的傻样。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傻,早在李聃第一次出现,用瞌睡虫弄晕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来了!
他等了他五百年,就算李聃变成了猪精的模样,他也绝不会认错。所以,他笃定,李聃不会走远,所以他才会在洞被点燃之后,假装被弄成了傻子……
现在想想,他要的也不过是李聃的一点点温柔,他又有什么错?
房内,烛光融融。镇元子看着面前的李聃,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没想到……我原打算……”
李聃轻咳了一声,看着他道:“没想到菩提还活着?原打算趁此机会要了我的命?看来你的谋划落空了……”
镇元子在房中踱着步,刚有了点欢欣的眼中,又添了疑惑:“你既然未死,何苦又骗你那傻徒儿?他当年知道你在方寸山身死魂灭,差点都把天给闹翻了……你既然是菩提,又怎么舍得把他弄到八卦炉……”
李聃眼中有了几丝闪烁,倒又问起了镇元子:“当年你对那猴子可是厌烦得紧,连你们这结义兄弟也是我好说歹说你才同意,怎么如今,倒为他说了这么多话?”
镇元子坐下,为李聃斟了茶,他的心中早就信了他的话,如今也只是尚在震惊中而已。他看着李聃悠然品茶的模样,苦笑道:“你呀,你是不知,当年你的小徒弟,为你吃了多少苦。”
李聃手中一顿,神色也黯淡下来,他苦笑道:“他不仅五百年前要为我吃苦,这五百年后,怕是还要吃更多的苦……”
镇元子不解,却还是听出了端倪:“那猴子没死?”
李聃笑笑,手指在茶杯上打着圈:“他不仅未死,这两日还一直在你的观里。跟金蝉子一起的那个竹妖,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他看着镇元子震惊的脸,又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见到了老友,话就不由自主多了……”
“这本来,是一个算计的故事。为了达成女娲留给我的使命,我将昆仑山神的精魄封到了花果山的一块石头里,原想等着它长成之日、天穹再陷之时,我就带着它一块儿祭天去……可这时间太久太久了,我在兜率宫闲得发慌,就换了个身份跑到灵鹫山,结了段佛缘。后来出走佛界,隐到方寸山,却没想那时候,它来了……”
李聃有些自嘲,他看着镇元子,道出了自己藏了五百年的心事:“我在世间茕茕独立,却遇到了那么一个至纯至诚的人……所以,我不忍心了,我把他赶出了方寸山,想让他自生自灭……可后来我才知道,天命难改……我只能收起自己的私心,一步步逼他入绝境,只有如此,他潜在的神力才能最大激发,昆仑山神的精魄才能彻底觉醒……”
镇元子了然,他看着李聃微蹙的眉头,接道:“只是你不忍心,只是你在原本的计划中出了岔子……你,爱上了孙悟空……”
李聃的眼睛亮了亮,他怔了好一会,恍然笑道:“是。所以我在想,既然必定牺牲,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悟空他,自始至终都在念着我,我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告诉他?镇元子……北方的天,过不了多久就会陷落,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让我们师徒俩死得不明不白……”
镇元子的手交握在身前,他看着李聃,沉沉问道:“你打算何时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