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寒迈出的脚步蓦地顿住,她被成凌这样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憷,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腿撞在桌子上勉强稳住,吞了吞口水,试探着道:“学……学姐,你看……这案子也做完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就先走了?”。
说完,苍寒靠着桌子站在那儿等着成凌的回应,可成凌一直保持着直勾勾看着苍寒的姿势,眼皮都不眨一下,苍寒等了几分钟无果,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成凌还是没反应,苍寒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挪着步子走到成凌旁边,五指在她眼前摇了摇,“学姐?学姐?”
“嗯?”成凌眼睛眨了眨,激灵了一下,终于动了,抬眼看着苍寒,有点茫然,“弄完了?”
她的表情还是懵的,总是柔顺又飘逸的长发也在头顶微微翘起了一点弧度,好像刚睡醒似的,苍寒几乎没见过这样呆呆的有点可爱的成凌,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无奈地歪着头,“是啊。”语气里是熟稔的温柔,自然得像是从血液里流淌出来的一般,连苍寒自己都未察觉,就好像和自己的老板用这样的语气交流天经地义。
成凌抬起双手搓了把脸,终于清醒过来,点点头站起来,“走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她脑袋醒了,身体却没跟上,起身时一个趔趄,幸亏苍寒及时伸手接住,否则肯定要一个跟头栽到办公桌上去。
苍寒扶着成凌又笑了,不过不敢放肆,在成凌耳边低低地笑,“学姐,我头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睁着眼打瞌睡的。”
她原是想调侃一下成凌,可那笑声轻轻敲在成凌耳膜上,牵动着成凌的心脏也被敲了几下,成凌心头一热,半边身子几乎都歪到了苍寒身上,死死咬着牙,手指抠进肉里。成凌快控制不住了。
想抱她,想亲她,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可是成凌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死握着拳头,靠在苍寒身上,又心疼,又恨。
恨苍寒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己一个人躲了起来,让她看得到找不着,明明是两个人的痛苦,偏偏都扔给了她一个人,让她整夜整夜地从噩梦里惊醒。
梦里,苍寒抱着她们的女儿躺在血泊里,那个原该漂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的孩子,小裙子上浸透了血,脑袋上还有鲜血汩汩地往外淌,蜷缩在冰凉的苍寒怀里,冷冷地质问,质问成凌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妈妈。
成凌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可她不能崩溃,她得撑着苍寒,守着苍寒,她得等着苍寒一点点好起来,重新搭建起她们的那个已经破碎的家。可是成凌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镜子碎了尚且粘不回来,何况一个家。
“学姐,你哪儿不舒服么?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苍寒见成凌靠在自己身上久久不见动作,迟疑地开口问道。
“不用了。”成凌从苍寒身上起来,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有点低血糖,老毛病了,走吧,送你回去,你不是说还有个孩子在等着你回去么。”
苍寒的确担心宝宝的情况更多些,瞧瞧成凌已经清醒过来,应该已无大碍,掏了块巧克力递给成凌,“那学姐你先吃点这个吧,应该挺管用的。”
成凌的心头又动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么?”
“这你也知道?学姐,你真神了。”苍寒摆摆手笑道,“我不爱吃这玩意儿,又苦又甜的,架不住我家宝宝爱吃啊,还非得给我兜里塞一块儿,得亏是在外衣口袋里,否则非给捂化了不可。”她说话时笑得开心,话语间有些得意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个听话又懂事的宝宝似的,和成凌记忆里她五年前的模样重叠得严丝合缝。
成凌看着她笑,心里却是满满的忧愁。她私下和苍寒的医生联系了多次,每次医生都建议苍寒得住院进行药物治疗,可成凌心里抵触,她始终觉得苍寒是个正常人,怎么愿意自己的爱人被和那些精神病人关在同样的地方,接受同样的治疗。
明明苍寒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对,像个正常人一样。
苍寒是不爱吃巧克力的,爱吃巧克力的是成凌,还有宝宝。
“学姐,咱们快走吧,宝宝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她出什么危险。”苍寒看成凌又开始发呆,催促道。
成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好。”
苍寒最近有越陷越深的征兆,成凌也不得不重新思考医生的建议。与其这么一天天拖着,自欺欺人任由苍寒的病情日益严重,倒不如咬咬牙狠狠心,快刀斩乱麻,反正现在苍寒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苍寒得了成凌的答应,脸上喜悦更甚,已经迫不及待出了公司门,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她心心念念都是家里的宝宝,没工夫观察成凌脸上古怪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苍寒家离公司很近,车上两人一言不发,直到车停在了苍寒那栋楼下,苍寒解了安全带,跟成凌道谢下车,成凌才跟着也下来,“苍寒,我陪你加班加到现在,天寒地冻的,你总该请我上去喝口茶吧?”
地上积雪很深,踩上去沙沙地响,成凌的高跟鞋陷进雪里,走得艰难,苍寒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成凌的请求,又邀请道:“学姐,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干脆在我这凑合一晚上得了。”
成凌艰难地在雪地里走,还不忘调笑道:“行啊苍寒,终于也知道关心我了,不错不错,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