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哈哈大笑,声音比雁叫还清亮:&ldo;七宝长的这么高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咱爷俩在这儿又见面啦!&rdo;
何司令也笑容可掬:&ldo;干爹……&rdo;
没等他说完,云王又雁叫起来:&ldo;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阿玛,哦不对,你爸爸带兵,你现在也带兵!小子,听说你手下人不少啊!&rdo;
&ldo;我……&rdo;
&ldo;好样的!这个世道谁有兵有枪谁就能成事!你干爹我是不成啦,风烛残年之老朽。要是早个几十年,那,哼!&rdo;
&ldo;干爹您现在也……&rdo;
&ldo;现在不成啦!头发都白了。前两天,明明是放了五十只鸽子,嘿!那个漂亮,白的跟一阵小云彩似的,配着蓝天,好看极了!结果呢?他娘的,跑了四只!我养的鸽子会跑了四只!真是老了,不中用了!&rdo;
云王说到这里,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甩脑后花白的小辫儿回头望去,原来是福晋出来了。
福晋同云王有点连相,也是慈眉善目白白胖胖。何家祖上非满非蒙,乃是大革命后发家的军阀新贵,是被出身高贵的福晋所看不起的。不过她心中只有佛爷,所以对一切都漠然,随便云王在外面去认谁做干儿子,横竖认不到自己家里来。
同何司令淡淡的点头寒暄了几句,福晋扶着小丫头款款起身离去了。何司令眼看着云王的嘴唇一动,心知他又要雁叫了,便赶忙开口转移话题:&ldo;大哥呢?&rdo;
云王听他问起了自己的儿子,果然就显得神伤起来,再一开口,声音也从雁叫转为野鸭子叫:&ldo;他呀……&rdo;
没等这话说完,云王的心病,何司令的大哥便咚咚咚的跑进来了!
云王的独子名叫彻辰,在蒙古语里是&ldo;智慧贤明之人&rdo;的意思,可惜云王的心意虽好,老天却不肯同他配合,偏要把彻辰生成一个傻子。
彻辰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身材十分高大魁梧,生的长圆脸高鼻梁,眼睛细长的眯起来‐‐因为有点近视眼。进房后见了何司令,他似乎是有点发愣,瓮声瓮气的转向云王:&ldo;阿玛,他是谁?&rdo;
云王无精打采的瞄了他一眼:&ldo;七宝都不认得了?先前在京城时,他总到咱府里玩儿的!&rdo;
何司令此刻就站了起来,对着彻辰一点头,微笑道:&ldo;大哥不记得我了?&rdo;
彻辰走到何司令面前站住了,伸长了脖子细瞧,恨不能贴到他的脸上去。瞧了半晌,他满面困惑的摇摇头:&ldo;你是七宝啊?七宝不是这样的!&rdo;他抬手平着自己的肩膀比了比:&ldo;七宝是这么大的。&rdo;
云王长叹一声:&ldo;你来干什么?没事儿就出去吧!&rdo;
彻辰却不肯听他的话,只围着何司令转着圈儿的上下打量,忽然一拍手笑道:&ldo;阿玛,七宝真好看,让七宝给我做侧福晋好不好?&rdo;
云王的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只吩咐身后的奴才:&ldo;乌力罕,赶紧把他给我弄走!&rdo;
何司令在云王府住了七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这并非是因为他在云王家受了冷遇‐‐云王府从上到下对他都是礼遇有加。问题出在云王身上‐‐他老人家抓着了这位干儿子,发了疯似的追忆似水年华,雁叫似的从早说到晚,说的何司令双眼发直思维混乱,待到他老人家说的口干舌燥了,便带着何司令到那简陋的后花园中,向他展示自己的那些花鸟鱼虫以及洋狗大马,细细的研究讲述着每一只动物的好处。
对待自己的那些宝贝玩意儿,他的热情堪称无限。可何司令对于动物是完全没有兴趣的。云王的热情折磨着他,同时云王的心病彻辰见了他就吵着要娶他做侧福晋‐‐两厢相加起来,迫使何司令在第八天的早上,彬彬有礼的提出了告辞。
云王在他临走的时候,终于低声说出了两句正经话‐‐他这人难得正经,一旦严肃起来,倒显出了一种特别的震慑力。话总共是两句,一是&ldo;河套那边是个好地方&rdo;,二是&ldo;站稳脚跟,不要惹事&rdo;。
何司令知道云王这话肯定是有点来由,当场认真答应了。回去仔细想了三天,恍然大悟‐‐云王现在在蒙古王公中是高辈分,所以军政府里要请他去做主席;可他除了个傻儿子和家奴之外再无力量,所以只怕枪打出头鸟,宁愿托病在家守着那些动物。如今自己来了,他正好可以用名下的土地来换一个干儿子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