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依居高临下地望着许少焉,漂亮的眸子盈盈如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让许少焉有片刻的恍惚。他真心糊涂了,不知道程芷依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装作不认识他?
“你曾经对不起我吗?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程芷依冷冷地问道。
许少焉愣愣地看着她,她的言语中有一丝凌厉的质问,然而,她的脸上却是真切的疑惑。他更迷惘了,不知道程芷依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于是喃喃地开口:“我、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爷爷——爷爷——”小男孩忽然高兴地挥动胖乎乎的小手,朝远方奶声奶气地喊着。
“嘿,满满——爷爷回来了——”一个慈祥而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兴地和小男孩打招呼。然而,那老者的笑脸在看到许少焉的那一瞬间,忽然僵住了——
许少焉定定地看着程爸爸,程爸爸惊讶地看着许少焉,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出声。程爸爸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这才仓皇地走过来从程芷依手中抱过小男孩,沙哑着声音将程芷依劝进门去:“我们赶紧回家去……满满估计也饿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差点没把许少焉的鼻子给撞扁,许少焉伸手摸了摸鼻子,定定地看着紧闭的木门,心情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激动。
方才程爸爸脸上的惊讶和仓皇“逃离”的样子让许少焉心中有了想法,他想,也许程芷依是真的忘记他了……方才,程爸爸似乎急着让程芷依进门去,莫不是怕她会想起他吧?
许少焉有点不甘心,于是不甘心地抬手拍着木门:“程伯父——”
然而,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拍第二下门,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程爸爸惨白着脸急匆匆地迈出门来,随手又将门给关上了,像是怕许少焉会闯进去似的。
“跟我来——”程爸爸伸手扯住许少焉的衣袖,牵着他飞快地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许少焉静静地任程爸爸牵着他的衣袖,走了挺长一段路,终于在一段低矮破旧的围墙下停住。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程爸爸慌乱地问道,语气有一丝颤抖。
“芷依——真的忘记我了吗?满满是我的儿子吧?”如果刚刚他没有听错的话,他的儿子好像是叫满满吧?
程爸爸脸色苍白,眼神颤颤地望着许少焉,眼中似乎有什么都在闪烁。许久,程爸爸抿了抿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终于坚定地回答道:“是的——满满是你的儿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少焉急切地望着程爸爸,眼中快要溢出泪水来,“这些年,你们为什么要躲着我?”
“原想躲着你一辈子的……谁知道,竟然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程爸爸无奈地摇了摇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如果你不出现,我们一家人可以很快乐地生活下去……”
“芷依为什么会失忆?”许少焉急得快哭出来了,“她忘了我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她为什么会失忆?”
“我们也不知道……”程爸爸抬起头看着许少焉,眼中有淡淡的歉意,“当年,她昏迷了一个月后醒来,只说头痛、眩晕,神志也很不清醒……她记不起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也忘记你了……”
“医生说,有可能是煤气严重中毒的后遗症,据说煤气中毒会导致人神志不清。刚开始,芷依的状态很不好……我和她妈妈甚至担心她会、会神经错乱……”想起那些往事,程爸爸仍然心有余悸,不知不觉轻抚着胸口。
“很多事,她都记不起来了……她忘了你,忘了和你有关的那些事……庆幸的是,她也忘了你妈妈,忘了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也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时我想,如果她可以彻底忘记那些事,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所以,我故意不把那些事告诉她,如今,她仍然不知道……”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她死、死了?”许少焉的眼中有一丝愤怒,一丝悲哀,为这痛不欲生、度日如年的三年。
“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一番谎言,这些年来,我活得多么痛苦?”他含恨说道,“甚至……我差点就要随她而去了……”
程爸爸没有料到许少焉对程芷依竟这般情深,无比惊讶地望着他,喃喃道:“你……我没有想到你……”程爸爸是真的没有料到许少焉会那么在乎程芷依,原以为,过不了多久,这风流大少花花公子就会忘了她的……
“可是……你、你不是娶了那个、那个水之洁集团的女儿了?”虽然不住在f省,然而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许少焉的事。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和许少焉在一起,然而当初听到许少焉娶了水之洁集团的千金后,程爸爸心中还是有一丝难过,因为这男人的“薄情”。
“那你可知道,水之洁集团如今怎样了?白洁如今又怎样了?”许少焉恨恨地问道,“你以为,我已经忘记芷依了吗?我娶那个女人,只是为了报复。”
程爸爸茫然地摇了摇头,疑惑不解地问道:“水之洁集团……怎么样了?报复?什么报复?”
许少焉嘴角漾出一抹苦笑,终于把这些年他苦心孤诣的复仇向程爸爸娓娓道来——白洁对程芷依的伤害,他对白洁的伤害,然后是白洁对他的恨,再然后是他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恨……
程爸爸听得眉头紧皱,心中泛起一丝丝愧疚,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悲愤的年轻人——因为他是程芷依的父亲,所以许少焉才不敢言怒吧?否则,许少焉肯定恨不得揍他一顿……
当年,程芷依醒来后忘记了许少焉、忘记了张玫、忘记了那些逼她走上绝路的不堪丑闻,程爸爸和程妈妈在悲伤之余感到一丝欣慰,终于决定要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失忆,然后无忧无虑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