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道杀气凛冽的身影,握着鲜血淋漓的长剑,站在残阳中,对着岛上的遗民厉声道:“焦伯禹已死,阴兵鬼阵将永无法开启,复国之路彻底断绝,你们从此就在岛上安心住下,不要再想着‘复国’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让你们衣食无忧,安稳度日,免受流离失所,战火硝烟之苦!”
“复国派”的老大都没了,众人瞬间乱了分寸,那白清砚霍然站起,双目血红:“畜生,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我跟你拼了!”
事已至此,一个都已经杀了,辛玄笛还怕杀第二个吗?
他将手中长剑一扬,也红了双眼,厉声道:“来呀,谁若再执迷不悟,将‘复国’二字挂在嘴边,便上来受我这一剑!”
局面彻底失去控制了,辛玄笛铁了心要将“复国派”镇压下去,肃清前方的所有障碍,千钧一发间,却是杜凤年站了出来!
他在“流云十君子”中,年纪虽小,却是最为重情重义的,当下拦在中间,痛心无比:“不要,不要动手,我们都是兄弟啊,不要自相残杀!”
“小九,你闪开,不关你的事!”
辛玄笛与杜凤年交好,不愿伤害他,即便他选择弃权,他也仍是将他视为“自己人”。
那白清砚也铁了心要与辛玄笛决裂,为焦老大报仇,他对着杜凤年嘶声吼道:“什么兄弟?他杀了焦老大,他把焦老大都杀了,你看不到吗?!”
那是一场鲜血漫天的噩梦,不仅流云十君子彻底分裂,两边大打出手,台下的遗民们也疯了一般,容不下另外一派,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个个都在残阳中杀红了眼,欲将对方蛮横地镇压下去。
天地间一片混乱,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简直像是一座人间炼狱。
高台上的灵晴皇后抱紧小太子,死死捂住他的双眼,步步后退,却还是被几抹飞溅而来的鲜血染污了面颊。
小太子放声嚎哭,吓得浑身发抖,这一幕深深刻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成为笼罩他一生的阴影,也是他日后病体孱弱,英年早逝的最大原因。
一场梦魇过后,“复国派”死伤惨重,一败涂地,剩下的人全被辛玄笛关押了起来。
他彻底掌控了琅岐岛,被支持他的岛民拥护为岛主,灵晴皇后与小太子也被囚禁起来。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杜凤年的想象之中,他承受不了这场惨烈的剧变。
他去找了辛玄笛,希望他能放过那些剩下来的“复国派”,不要再赶尽杀绝。
“是他们自己不放过自己,只要他们不再执念于复国,我当然可以放过他们,可是他们能想得通吗?”
辛玄笛站在月下,海风掠过他的衣袂发梢,他身上仿佛还带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眸中的精光骇人不已,叫杜凤年一下子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六哥,你当真,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他们都是童鹿的子民,是我们的手足同胞,二哥四哥他们更是与我们出生入死多年,是在月亮神面前拜过的兄弟啊……”
杜凤年眼中已有泪水涌起,说出的每个字都颤抖得厉害,辛玄笛却是一抬手,指向天边的那轮明月,冷冷道:“正是因为在月亮神面前拜过,我才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考虑,若是下一次月圆时分,他们还没有想清楚,便怪不得我狠心了,岛上禁不起再一次的动乱了,留下来的只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六哥,六哥你的意思……是将他们全部杀掉吗?”杜凤年泪光闪烁,呼吸急促,“为什么不能,不能将他们放了呢?让他们离开琅岐岛,不要……”
“放他们离开琅岐岛?”辛玄笛陡然拔高语调,扭过头,目光古怪地看向杜凤年,仿佛在看一个天真的傻子般,“若将他们放了,日后有朝一日,死的便是我与这岛上的一帮人了!”
海水呼啸,冷月笼罩着天地间,辛玄笛在夜风中一字一句道:“如今他们是少数派,想留在岛上安居乐业的才是大多数人,为了大局着想,迫不得已时,牺牲掉一小部分人,难道不对吗?”
这番话话冷冷飘入风中,听得杜凤年呼吸一窒,瞬间煞白了一张脸,辛玄笛却是攫住他眼眸,狠狠道:“事到如今,老四他们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归顺,要么葬身大海,是生是死,全在他们一念之间!”
杜凤年离去时,只对辛玄笛说了一句话,一句令辛玄笛脸色陡变的话——
“六哥,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变得越发陌生,越发可怕,离原来的初衷越来越远,直到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