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林子,是条驿道。
道路平整宽敞,与土路不可同日而语。
傅庭筠这才有了点坐车的感觉。
她打量周围的景致。
路两边都是田,远远的,还可以看见几座农舍和农舍高过屋顶的大树。已是黄昏,却没有看见炊烟。田里没有庄稼,黄黄的土都龟裂了,旁边的小沟里看不到一丝水。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走在路上,让人碜得慌。
“怎么旱成了这样?”傅庭筠失声,“今年岂不是没有收成?”
她虽然长在阁闺,却是做为当家主母教养的,田庄上的事也略知一二。一年没有收成,对她不过是减少了收益,对那些种田为生的人却是要性命的事。虽然听说庆阳、巩昌大旱,商州、同州到处是流民,可她日子照常的过,那些也不过是听说,此时亲眼看见,自然极为震惊。
赵九爷没有做声。
阿森却小声地道:“前几天卖个人还给换三碗白面,这几天,不要钱都没人买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被饿死……”
这是傅庭筠完全不能想像的事。
“官府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傅庭筠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尖厉。
只有车轮子碾在地上的“骨碌”声。
傅庭筠回头望向赵九爷。
他的神色很沉静,可绷紧的下颌却泄露了他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觉得心头一松,心情平和了不少。
没有朝廷之命,官府也不敢随便开仓放粮。
“巡抚大人应该凑请皇上派人来陕西督办流民之事才是。”她道,“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也难逃其咎。”
赵九爷目视着前方推着车,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傅庭筠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去。
“皇上一心想要做文治武功的千古圣君,”身后却响起他平淡得有些呆板的声音,“自熙平二十八年对河套用兵以来,征调粮草不下千万石,陕西又产粮之地,征调犹为频繁。陕西巡抚董翰文乃前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莫英伯的门生,莫英伯与现任内阁首辅沈世充有罅隙,董翰文只得迎合帝心以保官位,新粮未入库即送存粮北上。如今大旱,只怕他想开仓放粮也无粮可放!”
这岂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事,能说出来的话!
傅庭筠不禁道:“九爷是做什么的?”
“我不过是个游荡江湖的一介莽夫罢了!”赵九爷说着,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茶馆里听别人说些朝中大事,也跟着人云亦云而已!姑娘听听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吗?
傅庭筠默然。
如果有一天,别人问她是谁,她恐怕也只能像他这样回答别人吧!
突然间,她觉得他离她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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