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只巨大的沙漏凭空悬浮在空中,缓慢却稳定地转动着。
沙漏边立着三根细长的金色木柱,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符花纹。上下两端,乍一看是个圆盘,但那圆盘中间却能看到宇宙星云移动变幻的景象。圆盘和木柱中间,两个水滴状透明的容器完美的连接在一起,散着荧光的金色沙粒通过中间细长的颈口,轻轻地落在已漫过三分之二高度的下部沙堆中。
孟五思身处在沙漏下方,一片跟足球场差不多大的空地上。空地在一片树林之中,四周是一排排的参天大树。往树上看去,繁密的枝干上,每片树叶都大得吓人,风吹起时,叶子如旗帜般舒展飘扬,远远望去好似船帆一般。
在她身边,是一群陌生的男女,粗粗一数,大概有七八十人。有些人三五成群地坐在木制的长桌旁,似乎认识一般轻声地说话;有的则是单独坐在空地中的木椅、木凳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有的静静地站立在一边,双眼放空望着天空中的沙漏。
这里是哪儿?他们又是谁?都来了多久?孟五思脑中各种纷乱的念头跳来跳去。
这群人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跟孟五思爷爷一般年纪,白发苍苍,身体佝偻,拄着根做工精细的龙头拐杖;年纪最小的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大,也就是初中生的年龄,头发上别了个蝴蝶发卡,婴儿肥的脸上小嘴嘟起,两只手紧紧抱住一旁穿着军装、身姿挺拔的男人。还有几个人的面孔非常眼熟,不是知名的影星歌手主持,就是经常上电视的政客名流。
众人的神情多种多样,或惊恐、或疑惑、或兴奋、或平静。
孟五思心中诧异万分,难道父母这回的惊喜玩得如此之大,还雇佣了这么多群众演员?但她知道这不可能,不说那几个名人是怎么请都请不到的,在短短的一瞬间,她绝不可能从家里的洗手间瞬间移动到这个陌生的山里。
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做不到。
难道是虚拟现实吗?孟五思蹲下,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泥土微微带了些湿润的雨水气息,触感也很真实。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随着尖锐的疼痛传来,孟五思也排除了还在做梦的可能。
“柯南道尔说过,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啊!”孟五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但目前来说,那封信上说的东西极可能是真的了。
巫炼之门,预备灵巫,归葬山脉,信物,集会……
她回忆着信上的内容,想来,这里就是归葬山脉了。而自己不仅毫无准备,还穿着睡衣拖鞋就来了。孟五思苦笑地站起身,往后倒退了几步,却措不及防地踩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哎哟!”一个中等身材,头发凌乱的男人在孟五思身后蹦了起来。
“啊真对不起!我没注意你在我后面。”孟五思回头,看着没有穿鞋,在地上跳脚痛呼的男人,急忙道歉,“踩到你脚了吗?我看看。”
“哎哟,我的新葡萄手机!”秦守一边着急得跺脚,一边掀起衣服使劲擦拭手机屏幕上的鞋印。银色手机背面,是一串著名的彩色葡萄商标--这是葡萄公司推出的新款手机,他们公司的手机因其强大的性能和创新的设计,虽然售价高,但在市场上极受欢迎。孟五思也有一只,不过是玫瑰金的,没有带在身上。
秦守心疼地亲亲擦得锃亮的手机,这才终于给了张正脸给孟五思。
“嗨,那个,手机的事真不好意思。”孟五思看着面前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边上乌黑的眼圈,还有那胡子拉碴的脸,尴尬地一笑,伸出了手,“我叫孟五思,你是刚过来的吧,之前我后面明明没人……”
秦守见对方是个女孩子,也不好小题大做,便伸手握住了孟五思的手,“哦哦,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我叫秦守,很高兴认识……”说着说着,他的视线移到了孟五思身后,那个硕大的透明沙漏上,整个人犹如被风干的胶水般,凝固了。
半晌,他才用做梦一般的语气道:“孟……五思,是吧?我现在,不,我们现在,到底在哪?”
孟五思一听之下,觉得还有比自己更一无所知的人,不知怎的起了逗弄秦守的心理。她一脸真诚地回答:
“秦守同志,恭喜你抽中了去神秘景区--归葬山脉旅游的门票!旅游现在已经开始了,不过回程未定,内容保密,危险程度未知。当然,一切解释权归官方andor举办方,即巫炼之门所有。”
“真的吗?”秦守眼神更加迷糊了:“巫炼之门是哪家公司,我要去投诉它……不对,我是在做梦吧!”
“哈哈!”孟五思忍不住爆笑,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而在秦守看来,自己或许,可能,应该,是在做梦。
肯定是熬夜敲了一个月代码的关系,秦守暗暗点头,所以他才累得睡着了。梦到自己揣着银行卡,兴高采烈地直奔专卖店买了最爱的新款葡萄手机,然后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开了机。
不是做梦的话,新手机的开机画面怎么会是一只金色的不断旋转的沙漏?等沙漏消失后,竟然还一封信纸慢慢展开,上面写着“秦守,恭喜你成为新一届的预备灵巫……”
然后梦里他的视线一黑。接着一只亚麻拖鞋的鞋底突兀地出现,踩上了他的宝贝手机。
就在秦守试图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时,又有三四个不同年纪、性别的人在空地上凭空出现。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穿了件蓝色背心,粗壮的胳膊上满是纹身,手里提了个空酒瓶,一出现便没站稳头朝下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红着一张脸,像是喝醉了酒,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张口就骂:“泥马刚刚谁撞的我!--嗯?这是什么鬼地方?”
其他人听到动静望过来。
“嗝!”醉酒男打了个酒嗝,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身边,左手一把拧住对方的衣领,扯到了跟前:“喂,四眼仔,知道这是哪儿吗?谁把我齐爷弄来的,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眼镜男满脸哭相,双手扒着齐爷的左手,连连摇头,“这,这位大哥,大爷!你冷静一下!之前有些人破,破坏秩序,已经被……”
“让我冷静?你以为你是谁啊?”齐爷板着脸,好似怒目金刚,对手里不听话的眼镜男直喷着酒气唾沫。见这只弱鸡还不答话,酒气上冲的他越加生气,一把将眼镜男甩到一边,冲力之大把旁边一张闲置的小板凳都压折了。
看到这一幕,某些比孟五思早到的人咂咂嘴,望望头顶,然后不约而同地给了醉酒男一个同情的眼神。
“又来了一个蠢货!”一道冰冷刺骨、带着些不耐烦的声音从天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