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人伸出手来拉她,女人们轻轻的捂着嘴低笑,王邈也在一旁抱着胳膊看,最后拉她起来的人是一直沉默旁观的丁大成。
上岸后宋爱儿觉得自己全身被冻得发抖。没有毛巾,她用手臂擦干脸上的水迹,胸口起伏着,站在王邈面前,几次想扬起手,最终懦弱的握成拳头,转身要离开。
王邈站在她身后忽然说:“留下吧,给你准备了房间。今晚大家通宵,上半夜打麻将,下半夜桌球,看你自己的意思。”
宋爱儿冷得牙齿咯咯上下打架。
王邈又说:“你不留下,那家4s店我也不会再去。”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一字一顿:“有些机会,只有一次。”
宋爱儿觉得眼前这个王邈陌生极了,他不是那个在夏天的马路边和他一起吃饭的大男孩,也不是那个被她扔了一身衣服弯腰从地上拾起慢慢穿上的年轻秘书,这个王邈才是真实的,虽然并不可爱。
半山的凉风吹来,脚下是浮华的万家灯火。她的脑子里乱极了,一时想到他是4s店的大客户,一时想起他对她评论起丁大成的那些话,一时又浮现出这人似笑非笑翘起的唇角。
宋爱儿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小丑,而小丑是无所谓尊严的。
王邈在看她,那些一起热闹的男男女女也在看她。
脑袋有千斤沉,她咬着牙根,牙根也似要被咬碎了。面对这样的难堪,宋爱儿却终于点点头,带着一点挑衅地答:“好啊。”
第二章风吹走了回忆
人人都知道王邈最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
这个宋爱儿有一双弯弯的眼睛,一笑,仿佛雨过天晴般的美好。她再也没有对王邈露出过那种头一次见面的不客气,而王邈也再也没有过初识那会儿的不愠不恼。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宋爱儿会跟着王邈这么久。
王邈这个人脾气很坏,大约是年轻气盛,所以很少会想到旁人。宋爱儿后来对人说,王邈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的那种孩子,从小惯出一身的臭毛病。就是个仙女,在他那也落不了什么好。所以一开始,她是真的不喜欢王邈。硬着头皮和他谈恋爱,不过是因为他看得起,而自己也正需要。而王邈呢,则完全是一副做实验的态度了。
他对宋爱儿说:“我还没和穷人家的姑娘交往过呢。我就想看看,你们一个个都迷些什么,非得这么赶着找有钱人。你要是有了感想,就和我说说呗。”他说这话时态度诚恳,语气平和,看不出一点嘲讽的意思。
宋爱儿也就难得地与他促膝交心:“并不是所有女孩都这样,天底下正直又努力的好姑娘多的是,你只是碰巧遇上了我这么个没骨气的。你别一叶障目了,王邈。”
王邈当时就给听乐了:“宋爱儿,要不是我先见过你的真面目,没准还真被你迷住了。”
宋爱儿点点头:“我也特别可惜,有眼不识泰山了。当时要是能多露出一点‘真善美’,你就不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我推进泳池了吧?”
她这么说,王邈就不再笑了:“行了,欺负你一回,还得被你记一辈子?”
宋爱儿却在心里想,那样的窘迫,那样的不堪,那样被嘲笑的处境,怎么能不记一辈子。牢牢地记住,让人有自知之明。
宋爱儿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一个总是欺负别人的小男孩,和好朋友吵架了。父亲送他一块小木板,对他说,每次当你伤害这个人时,就在上头钉好一个小钉子。等你们和好了,再把钉子拔掉。有一天,小男孩终于和他的朋友和好了。当他开心地拔掉钉子时,却发现木板上多了一个小洞。
王邈就是那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然而他对于她为什么爱钱这个问题似乎也并不十分感兴趣。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带她出入高档餐厅,刷卡买衫,听音乐会,完全都没问过她的意思。宋爱儿甘之如饴地接受,眼观耳听,默不作声。
直到有一天,宋爱儿忽然很无意地问他:“王邈,你认识开画廊的人吗?”
王邈“唔”了一声,很含糊地问道:“怎么了?”
“你朋友那么多,一定有开画廊的艺术家吧?”她兴致勃勃地追问,“他们是不是会开内部沙龙,平时有固定的小圈子,不少大拿都会来沙龙做客吧?”
她一个洗车小妹,忽然问起这样的事,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做艺术品拍卖的我倒认识一些。”他想了想,没放弃“嘲笑她”的新爱好,“急着找下家?”
他这么笑她时,她就不说话了。
宋爱儿没告诉王邈,虽然她不喜欢他,但她很珍惜珍惜能做他女朋友的机会。因为跟着他,她确实见了很多的失眠。
那时他的女朋友其实很多,那些还没搭上讪的女人就更多了。有回王邈正洗着澡呢,手机随手丢在了床上。震动响起,一旁正翻着东西的宋爱儿替他拾起,冲着大扇全透明玻璃的浴室:“你的电话!”
王邈随口就说:“你帮我接。”
宋爱儿打开免提,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笑嘻嘻的:“喂,王总吗?”
宋爱儿顿了一顿:“他在洗澡呢。”
对方倒是不慌不忙:“那你把手机递给他。”
说话间,王邈已擦着头发走了出来,赤裸的上身腹肌健美,拦腰松松地系着一条浴巾,接过她手里的手机,夹在耳旁:“哪位?”不知那女人说了句什么,王邈竟笑了一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