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柏礼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想了好久,下了决定,随即穿上官服,快马加鞭出了城,往陈州别宫去了。
半夜三更的朝臣来别宫求见,还是户部尚书时柏礼,凤帝有些不高兴,却仍旧起身披衣,生怕是京城里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孔氏也被吵醒,上前为丈夫理了理衣裳,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说道:“时柏礼这半夜赶来莫不是朝中出大事了?”
凤帝不想发妻担忧,看着白了头发的发妻,越发的心疼,便说道:“我且去看看,左右也睡不着了,最近宫里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也不知那两个小子处理政务有没有怠慢。”
孔氏目送着丈夫离去。
凤帝来到书房见了时柏礼,时柏礼一身朝服,看到凤帝后就立即跪下了,并大声告罪,“臣有罪,臣管束下属无方,害得户部帐目有贪污之处,臣是来向皇上请罪辞官的。”
一来就说要辞官,凤帝有些不高兴,都是跟着他的老臣,不到万不得已,岂能准他辞官。
“到底出了什么事?”
凤帝不怒自威,时柏礼却是诚恳的开口,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臣的手下伍绪光,是当年提拔从京城去往平江府养济院做管事官吏,这些年也一直都是他在掌管,帐目清晰,便是监察御史连继两任考核,皆不曾有问题。”
“只是这段时间,因为左相苏大人先前私下里问过我养济院的帐目,臣便留了一个心眼,派了底下的人去查帐,最终发现只有平江府的养济院帐目是有问题的,如今伍绪光已经携银潜逃,臣一时不查,害了平江府多年的税帐受伍绪光贪污,皆是我管理不利所至,臣有罪。”
凤帝一听到平江府三个字,脸色便不好看了,当年时家军起势燕北,是傅震宇在暗中帮助,用的正是天下第一粮仓平江府的官粮,再做下假帐目。
如今平江府又出现这样的事来,凤帝自是敏感,是多么信任时柏礼才会将户部交由他打理,他管的正是凤国的钱袋子,却发生有人在偷钱袋里的钱,凤帝不气愤自是不可能。
时柏礼仍旧匍匐于地,凤帝却是半晌没有出声,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时柏礼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压力,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一切就看他今日能不能取信皇上,时家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绝不能因为养济院的帐目而打垮。
时柏礼跪在那儿默默地等待着。
凤帝终于开了口,沉声问道:“数目是多少?”
真正的数目么,那自是不能说出来,原来的帐本已经不在,时柏礼在听到凤帝问起这数目,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挺过一劫,于是说道:“共计一百三十四石,中间或有周旋,落入伍绪光手中不少于一百石。”
倒是不多,凤帝松了口气,如此可以看得出来只是贪污卖钱了,而不是用于其他,但此事仍旧令凤帝是不高兴的,他没有叫时柏礼起身,却是问起平江府这几年税赋情况。
时柏礼一一答了,君臣之间毕竟情义尚在,时柏礼一家本就是赐下的国姓,又曾养育出二皇子时烨,看在儿子的面上,凤帝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罚时柏礼一年的俸禄,并叫他回去就告诉刑部尚书阮文善,派人将平东府伍绪光抓来问话,若是数目对上,也知出入,此事就是伍绪光一人所为。
时柏礼从别宫里出来,只觉全身衣裳都汗湿了,他刚才的确紧张的不得了,能不能逃过一劫,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好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天早已经亮了,时柏礼错过了早朝,但他带着皇上身边的刘公公一同去了御书房请罪。
然而有刘公公在身边,即使太子要惩罚他,这会儿也没法开口了。
时郁是没有想到时柏礼如此警觉,竟然早已经察觉平江府有禁营的人出没,并早已经做下了防备,伍绪光是养济院的院长,从京城调去平江府的,直属户部底下不入流的官,但他若真的做假帐,的确有这个条件,眼下只说损失一百多石粮食,这么些年来的贪污,这一点儿不算什么,尤其监察御史每任都会过去考核,竟然没有发现,看来御史台也得严厉一些。
此案交给刑部,京城派捕外去平江府抓伍绪光,并将平江府养济院的帐目一并拿了来。
时烨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养父所为就好。
苏宛平得到消息,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既然禁营的人去查的帐目,案子也交由刑部审,她也不便插手了。
太子府设宴,请苏宛平夫妻过去吃饭,时烨告诉她,去太子府吃饭,大哥就会告诉他们石碑的事,苏宛平也想大哥是什么想法,想必他也知道是有人要害她了,既然外头有人在行动,他们两家可得联合起来,必须坦诚相对。
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到了太子府。
太子妃抱着孩子一同过来的,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位手帕交又聚一起,不免多说了些话。
苏宛平发现阮氏似乎有心事,心情不是很好,按理说如今府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后院打扰,大哥也宠着阮氏,又生下了太子,阮氏该是高兴才是,她到底是怎么了?
吃过饭后,阮氏见孩子有些哭闹,也就带着孩子先回东院去了。
苏宛平和时烨一同留了下来,与大哥一起来到书房。
三人坐下,时郁便看向苏宛平说道:“石碑是假的,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相信。”
苏宛平错愕,兄长不相信的话,为何将自己的儿子取名为弘,这不是在应验了石碑么?
时烨也忍不住开口问出:“那既然是假的,兄长为何还是将石碑带回了京城?”
时郁回想起那日的事,解释道:“那天正逢太子妃身子发作,正要生下孩子,我收到消息,原本可以不用离开的,但我若不离开,岂不是浪费了对方的精心安排,所以我去了。”
“挖出石碑费了些时间,不过我看到上面的字后,便决定将之带回来。”
时郁看向弟弟,又接着说道:“自打孔家造反以来,民间尚有居心不良的人私下集结起义军,我的禁营以前多是在京城,后来陆续被派出去往各地,他们已经在近几年解散数支秘密起义军,杀了不知多少说动的头目,也有了一些头绪。”
“我当时想着,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石碑出土,必有人为此传颂出去,根本不必我出手,而我只需要将里头不利的内容抹去即可助我,皇室若得天下民心,当成神碑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