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是,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回答,燕郡王居然能听懂,还对兰澈投去疼惜目光。
兰澈终于忍不住,问道:“燕郡王认识我?也认识我家主子吗?”
“当然认得。”燕郡王意味深长看了洛景夏一眼,继而温和笑道,“景夏这孩子爱闹,早就说在长安城结实了一位脾性相投的小友,连家都不想回了,自然也没少提起你的名字。至于楼先生,怕是长安城中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吧?”
“原来如此……”兰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咧嘴搔了搔耳朵,哭丧着脸,“我不知道小洛是世子啊!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我就不带他玩了……”
遥想当年,披头散发,破鞋头巾,拖着小洛下河摸鱼、上树掏蛋,还曾一起被狗撵得狂奔,一路鸡飞狗跳鬼哭神嚎。那时她觉得理所当然啊,小洛也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嘛,大家一起为了混口饭吃,怎么闹都是没错的。
可现在突然告诉她,眼前跟她厮混了好几年,没一点儿富家子弟模样的小洛居然是燕郡王的儿子,堂堂世子,皮囊金贵,这可就尴尬了,以后还怎么一起玩耍?
洛景夏看着兰澈尴尬表情,撇撇嘴:“老头子,你吓到了她了,你赔!”
“臭小子,你都带她回来了,还怕她会发现你身份?别趁机耍赖。”燕郡王佯作生气怒斥一番,回头看向兰澈,又换上那幅和蔼可亲的笑容,“兰澈啊,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需要什么只管说,千万别客气。”
“燕郡王放心,我家主子还没教我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兰澈稍作犹豫,还是十分坦诚地回应了燕郡王。
燕郡王倒是奇怪,非但不计较她的没有礼貌,反而笑得更加愉悦,甚至还在她头顶摸了摸,像是爱抚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一刹,兰澈鼻子有些酸——从小到大,她总是渴望能有位长辈这样爱抚自己,这样,她就不会感觉自己是个孤儿了。可是她又因为燕郡王的这个举动,拐个弯想到了另一个让她沮丧不已的问题。
没爹没娘孤儿啊,果然只有她自己。
“小兰兰。”洛景夏忽然弯下腰,掌心贴在她的脸蛋上,毫无预兆地一顿猛搓。
“掉掉掉掉掉了!脸要被你揉掉了!”兰澈登时发出杀猪般嚎叫。
洛景夏眯起眼睛,额头轻轻在她眉心间一碰:“笑笑,不许这幅表情。”
兰澈马上乖乖挤出难看到死的笑容,微微踮脚回撞洛景夏额头。
这是他们两个人专属的小动作,洛景夏发明的,原本是个约定,两个人都要好好过日子,努力活下去,不许绝望,不许气馁,不许放弃自己。可是后来,兰澈发现,这不过是洛景夏对她单方面的约束罢了,他总是那么阳光明媚,无忧无虑,包容她偶尔抽风似的涌生出的小小阴暗。
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小洛永远都是她最重要、最重要的“亲人”。
“兰澈啊,你先去看看屋子里还缺什么,我和景夏有几句话要说。”
兰澈会意,钻进为她准备的客房中关上门,躲得远远不去偷听燕郡王父子二人的对话。燕郡王也不怀疑她会偷听,屏退一群府兵后就在门前与洛景夏并肩而立,收起笑容换上浓重表情:“你到底还是把她带回来了……楼明夜那边,我可不太好解释啊!”
“干嘛要解释?”洛景夏懒洋洋抬起手臂,遮挡住微微有些刺目的阳光,呢喃着,眸子里的光泽格外认真,“父王把小兰兰托付给他时,我不就说了吗?如果他照顾不好小兰兰,我就把她带走;如果他伤害了小兰兰……那么,他以后就是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