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远远地看到男人的脸色由红转白,看上去像是要爆发了,但他攥紧了拳头,又逐渐平息下来。他捡起丢在地上的伞,抖了抖水收好,坐回了车里。临走前,他从车门上方看了程蒙恩一眼,说:“没事,你再想想。”
车子开走了,溅起了一路泥水。
程启元举着伞,走到程蒙恩身边。他和程蒙恩身高差的太多,要直直地举起手臂,才能把伞举到哥哥头顶。
雨吹进了伞下的空间,程启元的半边肩膀全湿了。
程蒙恩低头看着他,他朝程蒙恩伸出手,手上有张折起来的纸。
程蒙恩接过来,展开,纸上是一幅画。
画上是自己的肖像,一半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人脸也有些模糊不清。
程蒙恩看着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没道谢,没夸奖,没对这个举动作出任何反应。他只是把画随意地塞进口袋,从弟弟手里接过了伞,远远地看向还没走的两个人。
文安在旁边目睹了整出家庭伦理剧,此刻尴尬又彷徨,恨不得变成路边的消防栓,让自己的存在自然合理一些。
叶庭沉默良久,还是走向兄弟俩,问了一句:“要拼车吗?”
他们还是拼车回了家,文安把自己的餐巾纸拿出来,让兄弟俩擦干了头发上的水。程蒙恩跟他道谢,但眼神飘忽,好像心思远远地飘着,停在什么事上。
他们比文安和叶庭住得远,等到了小区门口,文安和叶庭先下了车。
晚上,文安跟方夜谈起这件事。
“我觉得,”文安说,“他是想走的。”
方夜凝视着前方,久久不语。
“我问过我姐姐一个问题,”她说,“我问她,是不是更愿意要一个健康的、正常的妹妹。”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残忍。“她怎么说?”
“她说,当然了,”方夜说,“没有丝毫犹豫。”
这句话挺伤人的,但方夜看上去并不介意。
又或许,她介意过,只是现在释怀了。
然后方夜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太巧了,我今天刚好带了这本书。这是绘本,我觉得正适合你读。作者的女儿是脑瘫,他画了这本书,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
文安看着书,书上凸起的标题触目惊心。
“再翻过来。”方夜又说。
文安又把书翻到背面。
“我姐姐说过同样的话,”方夜说,“在她说完‘当然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