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顾玦尤为引人注目,这会儿推崇美姿仪,好气度,他全都有,年纪又是作文之人中最小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锐气,极为招人。更何况顾玦兼备顾徐二家之长处,一手书法飘逸灵动,落笔便是锦绣文章。
不过一刻钟,一篇《宁州集赋》便翩然跃于纸上。
顾玄和吴刺史做判,待顾玦落笔后,二人一品,顾玄脸上便带了隐隐笑意,却不开口。吴刺史拍案叫绝,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言道顾玦果然不负顾氏擅文之名。
顾玦被夸得有几分飘飘然,期待着看向顾玄,在看清楚顾玄眼中的满意之色后,顾玦不知为何,眼睛忽而一酸,连忙笑着同众人敬酒。
顾淮之眼珠转了转,隐晦地看了顾玄一眼,发现顾玄上扬的弧度比平时略微高了那么一丢丢,心里也为顾玦高兴。
这次酒宴十分成功,各人的小心思基本都完美打成。是以分别之时,众人对顾玄父子更为热情,恨不得亲自把他们送到虞川。
顾玦也因这次酒宴声名鹊起,收到拜帖无数。
再次出发时,顾淮之想了想,同顾玄说了一声,蹬蹬蹬爬上了顾玦的牛车。
顾玦这会儿还有点晕乎,正靠着软垫,双眼半眯,比平时少了几分别扭和戾气。见了顾淮之,顾玦脸上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顾淮之招招手,乐道:“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难不成是见我今日文思斐然,被我折服了?”
顾淮之大着胆子伸手戳了戳顾玦的脸,口中还笑嘻嘻道:“小叔今日这酒一喝,脸皮都较往日厚上不少。”
“嘿,你可真会说话!”顾玦一把抓住顾淮之的爪子,报复性地弹了一下他的鼻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大咧咧问他:“说吧,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淮之赶紧拍马屁:“小叔方才不是说了嘛,当然是见小叔气度不凡,比我阿爹还潇洒俊美,特地跑来向你学一学。”
顾玦斜睨顾淮之一眼,冷笑不语。
顾淮之再接再厉,“小叔你那字儿写得真漂亮,灵秀飘逸,深得阿婆真传,不愧是阿婆的儿子!”
顾玦立刻舒坦了,大方地把刚才写的《宁州集赋》拍在顾淮之手上,豪气道:“送你了!”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顾淮之麻溜将它收好,看着顾玦略微有些迷离的眼神,狡黠一笑,开始套话:“小叔,勤练书法日夜苦读,阿公阿婆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肯定十分高兴。等你到了年纪,指定能顺利通过考试得个好官职。”
“什么考试?你这是听谁说的不实消息?”顾玦不解,“咱们姓顾啊,光凭姓氏,想做官不就是让人举荐一回的事吗?还要考什么试?简直闻所未闻。”
顾淮之总算明白哪里不对了!就说士族官员比例高得超标了,还基本垄断了高品大官,怎么看怎么不对头,万万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没科举制!
也是顾淮之想当然了,毕竟科举制度在华夏拥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以至于顾淮之穿越后,提到做官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科举。结果老天爷对他太好,直接让他保送,凭借姓氏就赢在起跑线了。
看起来真是躺赢的人生。
除了皇帝脑残,朝廷岌岌可危之外。
顾玦生怕他侄子被人给忽悠傻了,赶紧追问:“这都是哪些人在你耳边乱嚼舌根?这等刁奴,趁早发卖了事!”
“不关旁人的事,是我自己瞎琢磨的。”顾淮之赶紧摇头,“我就是见阿公提拔下人也会有意考上他们几回,便想着小叔你马上也要步入官场了,朝堂选仕是不是也要考几次试?”
“奴婢怎能同士大夫相提并论?”顾玦很是气愤,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要是想当官,随便让人举荐我就是,你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顾淮之哂笑,赶紧灭火,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现在小叔你一说,我不就知道了?话说回来,凭小叔今日在刺史府的惊人表现,若是小叔想出仕,吴刺史等人应该都急着争相作保吧?”
顾玦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冷哼一声,傲然道:“那可不是!”
可算是把他的毛给捋顺了!顾淮之揉了揉脸,继续给顾玦说好话。
心下却突然有点茫然,本来打算勤学苦读跟着祖父吸收厚黑学知识等着时机成熟后科举入仕的,现在看来,勤学苦读完全可以砍掉了啊。
偷懒的心思微微一起,顾淮之脑中立即闪过灾民们的身影,再大的心思都没了。还是老老实实学吧,学进脑子里的东西是不会辜负自己的,到时候才有更多的资本争取话语权。
又走了三天,顾淮之等人终于到了虞川。
这三天,顾淮之已经平复了自己闹乌龙搞错背景的复杂心情,结果一下车,进了顾氏古宅后,顾淮之刚刚调整好的心情又被深深震撼了一回。
摸着良心说,按财富来划分外,顾淮之上辈子绝对是顶级富豪那一波的,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自觉也拥有不少豪宅。结果,见了顾氏的古宅后,顾淮之觉得自己错了,上辈子那上千平方的房子,根本就不配称为豪宅。
顾氏的古宅哪是宅子啊?这就是一个大型的城堡。依山傍水,四面有水,东西有山,中间还有山岭起伏。放眼望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诗意盎然。再远处,田野阡陌纵横,一片勃勃生机。顾淮之极目远眺,也无法观测出这庄园具体的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