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寂显然没打算顺从,脚步未停。庄忖羽手一撑地跳起身,像头淋过倾盆大雨的狼矫健地奔过来,又急停在颜寂面前,双手拦住颜寂的肩膀。肢体接触以后,他反而不肯与颜寂对视,而是偏开脑袋恶狠狠地说:“你过来干嘛,地上那么滑,摔一跤又想进医院啊?”颜寂看他许久,拉下肩上的手,说:“我来问你句话。”庄忖羽松开他,一声不吭盯着远处的地板。颜寂轻声叹息,“孩子,你想不想要?”庄忖羽的眼珠子明显想转向他,但犟着一口气不肯依从,反问道:“难道我想要你就生吗?”“嗯。”颜寂回答得太快,以至于庄忖羽压根没反应过来,他逼视颜寂的双眼,不悦地说:“耍我好玩?”颜寂摇摇头,“我从没耍过你。”“那你”“那些药盒你都看到了吧。”庄忖羽想起这些,情绪陡然低落,颜寂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一切再没有隐瞒的余地,只能向他剖白:“上次人流,是因为我身体异常。”庄忖羽没料到颜寂会主动解释,可听到身体异常四个字,他忍不住蜷起手指,担心地问:“什么意思?”颜寂喉结上下滚了滚,不紧不慢道:“孩子留不住,不得不打掉,不是我本意。”庄忖羽追问:“那医生说不止一次刮”颜寂显得很坦然,“没恢复完全,复发过一次。”庄忖羽闻言,很久很久没再发出声音,久到颜寂觉得后腰的不适感变得愈发明显,才听见庄忖羽再次开口,“所以避孕药也是那时候买的?为了遵医嘱?”颜寂默认。庄忖羽忽然攥紧颜寂的手腕,急迫地发问:“那天我以为你会吃避孕药,为什么没吃?”颜寂眼里有着没来得及化开的痛意,那股低落的情绪如炭火烫伤庄忖羽,让他的泪瞬间高涌,蓄上眼眶。颜寂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握住庄忖羽的小臂,低声说:“我想过长久,你别再难过。”“我难过什么,我这是气的,气的!”庄忖羽甩开颜寂,焦躁地左右来回走动,又回过头恶狠狠瞪视他,“这么大的事你敢瞒我?你知道我有多心我我快疼死了!颜寂你他娘的敢瞒我这么久!”他走了半晌,又回到颜寂面前质问:“这次怀孕是不是我爷爷去找过你麻烦?还是说还是说你听到我和我爷爷吵架了?操!你操心我那么多干什么,我我横竖都不要你管!”这么说着,他却紧紧把颜寂抱进了怀里,一边锁紧双臂一边破口大骂,骂到最后哭得厉害,几乎变成了祈求,“你不能这么过分,你凭什么一个人扛,不难过吗?难过的时候就不想要我陪着你吗?颜寂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吃苦”“忖羽。”颜寂沉默很久,再开口时带着些鼻音,他扶住庄忖羽的侧颈把人推起来。“没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有些过去不敢说,现在我和你说实话,你听好。”庄忖羽还在掉眼泪,怒意烧成灰烬,徒留难以散去的责怪和伤心,颜寂抹开他眼尾的红,尽管想做到释然,音量却还是不自觉降低很多。“我接受过注射,也吸过。”揭开伤疤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短短一句话,颜寂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说得艰难。“因为碰过这种东西,我很难有健康的孩子,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你家世代从军,也很难接受我这样的污点,你”“注射疼吗?”庄忖羽像没听到他说的其他话,轻轻去摸他的侧脸。颜寂忽然觉得眼眶酸胀到极点,陌生的情绪压抑了几十年,在今时今刻酿成灾祸。庄忖羽微微低头和他平视,言语间全是酸楚,“哪怕你现在还没戒,也不会改变我爱你的事实。”颜寂的目光被他攫住,移开不得。“颜寂,你的过去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想了解你的过去,只是因为我想更熟悉你,想成为对你来说独一无二的那个人,”庄忖羽沉沉叹气,“啧”了声,悔道,“我从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笨,早知道我应该那时就刨根问底,哪儿还能容你自己胡思乱想到现在。”颜寂没回话,庄忖羽看他半晌,慢慢把他搂进怀里。颜寂在发抖,沉默里爆发的伤痛来势汹汹,一度让他难以呼吸,世界偌大,他知道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庄忖羽这样待他。相拥许久,庄忖羽忽然开始往他后腰摸,问:“腰酸不酸?”他愣住,而庄忖羽对他的反应异常敏感,不等他回话就直接把他横抱起来,“我就知道,你不舒服要说啊,更衣室有椅子,先去那坐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