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一间库房里,三名大汉轮番凶狠地拷打着捆绑在椅子上的大友和本乡。小野原和城木注视着两个俘虏的表情。
&ldo;停一停!&rdo;
小野原一声令喝,部下们住手了。
大友和本乡是借着夜色掩护,直接用车押送到这里的。当天下午便开始审讯。开审之前,小野原指使部下先痛殴二人一顿,一是要给他俩来个下马威,二是要好好出一出被愚弄多时的满肚子的恶气。
大友和本乡均已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血不住地从被打裂的嘴唇和别的伤口里流出来。整个密闭的地下室内阴森森的,霉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血的腥味。但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明净的晴空之下,却是阳光绚烂的银色世界。
&ldo;说吧,把该说的都给我说出来。要是还想瞒着点什么……我小野原是干啥吃的,你俩心里有数!&rdo;小野原这几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满以为如此一来:二人非向他叩头求饶不可了。
小野原错了,那两个竟同时望着他笑开了。两张肿得破了相的脸,裂开的唇,滴血的伤口,笑得怪模怪样地,好不疹人!
&ldo;谢谢,谢谢你的隆重欢迎……,我们早就死了心了。&rdo;大友先开了口。
&ldo;当‐‐然!从我这儿逃出去是绝对办不到的,你俩就痛痛快快,有啥说啥吧,那样才能保住小命。&rdo;
&ldo;笑话!就凭你,肯给我俩留条活路?不过别误会……我俩……谁也不怕死,一开始就是豁出命来干的。最后倒是想见见你,也好把话说说清楚。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rdo;
大友回视小野原的目光喷射着满腔的仇火,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胆怯。在气势上,小野原反倒显得差劲多了。
&ldo;那么,我倒是想见教见教,你干嘛要这么跟我过不去?&rdo;小野原说话的口吻缓和了不少。
&ldo;哼,只要一提宫根汽车修配公司,你不觉得亏心吗?&rdo;
&ldo;宫根……&rdo;小野原寻思了半晌,方才想起一桩&ldo;小事&rdo;,那不过是他略施小计吃掉的一家小企业。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如果还能记得有这档子事,那家小公司也就算有幸啦。
&ldo;宫根夫妇是养育我的大恩人哪!我五岁就父母双亡,多亏没有孩子的远亲宫根两口子收养了我,直到中学毕业……。后来,我迷上了音乐,立志自力谋生。宫根夫妇出事的时候,我正在纽约的一家俱乐部里弹贝斯。等我马上飞回日本,才知道是遭了你的毒手。小野原,这是和杀我亲生父母一样的深仇大恨呀,此仇不报,我还能叫个人吗?&rdo;
宫根汽车修配公司,企业虽小,占地面积却很大,小野原眼馋的正是它的那块地皮。
他先唆使自己集团的某黑公司出面,用假期票坑骗了富根夫妇,搞得两口子的企业银根紧俏,周转不灵,随后又让他自己的金融公司趁虚而入,表示&ldo;同情&rdo;,给予贷款……。就这样,先设圈套后加暴力,易如举手之劳便夺占了修配公司的土地和建筑。被逼入绝境的宫根夫妇,双双关在汽车里,引进汽车的排气瓦斯自杀了。这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事情。
&ldo;老两口在留给我的遗书里,把你们的卑鄙毒辣写得字字血泪。我晓得你小野原手段通天,能巧钻法网,控告你是无济于事的。所以不得不黑来黑吃,血仇血报!开始我打算用枪干掉你……&rdo;
大友浪迹美国期间很喜欢玩枪,决计为宫根夫妇雪耻后,便经常专程去东南亚苦练射击本领。
&ldo;在东南亚,我知遇了三个人,一个是永坂良司,他也恨你。另外两个都恨城木圭介。于是我们同心合力筹划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行动方案,存心冲你们两个下茬子。&rdo;
&ldo;嘿嘿,说来说去,不管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追求的,到头来还是钱!你说我卑鄙,你们有什么两样?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的结构。这也是自然界的法则嘛。&rdo;
小野原反过来嘲笑大友了‐‐在这场生死搏斗中,他是赢家。
&ldo;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该听听你的了?&rdo;小野原鹰似的目光,移到了本乡身上。
本乡照样视小野原如无物,伤肿的脸上,浮现着扭曲的怪笑,&ldo;那我就不谦让了。&rdo;他从容不迫地环顾一遍围着自己的几张脸,&ldo;本人首先对你们的调查能力表示钦佩。能摸到蒙娜丽莎来,有两下子唉。&rdo;
&ldo;那是城木先生的功劳。来而无往非礼也,你冒充城木先生骗了我们,他也就冒充本乡先生回敬你们一下,哈哈……&rdo;
一提到城木,本乡顿时正颜厉色,不再往下斗嘴了。两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死盯着小野原身旁的城木。
这象是另一个自己在用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剜割自己‐‐城木不敢正视本乡的眼睛,他感到惶遽、恐怖,心里慌乱作一团,周身冷飕飕的。
‐‐终于捉拿到了无时无刻不在危及自己的生命,损害自己的形象的恶棍,照理应该觉得轻松和庆幸。但此情此景却引发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心理变化。
他实在不敢正眼瞧一下手脚被缚,惨遭毒打的本乡的样子。这不能用同情、怜悯之类的感情来作解释,有比这更深切的东西在摇撼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