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董季平没有跪下,而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进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他终于挥起衣袖,擦拭额头的冷汗,同时继续喋喋不休
“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洪总,我甘愿接受任何处罚,让我去赌枪也行,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提供被我出卖的所有活体的详细名单。……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洪总明鉴,望您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算了吧,我不敢乞求您的饶恕……。"
眼前这个钢铁般坚硬的男人似乎快流泪了,但洪德全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董季平的表演,这个男人并不想轻易认输,他只是通过这样的表演,表达他要继续与自己把mmA比赛进行到底的意愿。
洪德全突如其来地体会到某种厌倦。他安静地等待董季平陷入最终的沉默,然后缓缓开口:“董经理,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非常感谢你对我说出真相。好吧,你回去吧,继续履行你的职责--别忘了,你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全方位训练我们的枪花小姐。”
洪德全挥手,作送客之姿。董季平站起,莫名地挥手行了一个军礼。洪德全哑然失笑。
胡英子看到董季平踉跄而出,顿生此人病入膏肓之感。她没有起身迎向董季平,而是用目光忧虑地追随着他的脚步。董季平感受到胡英子的关切,他虚弱地冲她挥手,拖着两条疲惫的腿从她跟前走过,很快消失在电梯间里。
扩音器里响起洪德全懒洋洋的声音:“有请胡英子。”
胡英子注意到这是洪德全第一次称呼她的大名,而且没有任何后缀。这意味着他们将进行一次平等的对话?或者洪德全将对她公然抗命作出“判决”?比赛即将开始,在进入射击位置之前,她需要冷静三秒钟。
胡英子缓慢而均匀地深呼吸三次,挺直腰板,稳稳起身,走向那扇紧闭的橡木大门。
她轻轻敲门,屋子里的洪德全拖出一个长尾音:“请进--”
胡英子推门而人,木门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沉重。
洪德全伏案奋笔疾书,似乎正在批阅一份重要的文件。他没有招呼胡英子坐下,一袭白色长裙的胡英子只能僵立在巨大的办公室中央,如同旷野中一株孤立无援的芦苇。
“把门关上。”洪德全不拾头地说道。
胡英子转身将两扇橡木门合拢,回到屋子中央,垂手而立。
屋子里安静到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洪德全手中的钢笔在纸张上摩擦的细微“沙沙”声。
这样的静默至少持续了三分钟,直到洪德全猛然将钢笔掷向写字台,那突如其来的碰撞声让胡英子心中不禁暗暗一惊。
与董季平略显冗长的对话让洪德全心生厌恶,他万万没有想到董季平竟然低声下气地乞求自己原谅,他原本打算与董季平正面交锋,没想到对方却把拳头缩了回去--缩回拳头当然不是认输,而是蓄积力量,伺机发动致命的反击。
洪德全决定对胡英子单刀直人。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原因。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我的游戏,这让我很没面子。”洪德全嘶嘶地吸着冷气,试图与胡英子眼神交锋。
可惜的是,胡英子默默地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直视的目光,仿佛完全不在意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洪德全原以为胡英子至少会说三个字“对不起”。然而,从进门到现在,枪花小姐居然一个字都没说。空旷的“舰桥”里没有一丝风,这株孤零零的芦苇几乎没有丝毫的晃动。
“我可以安排你去车间敲键盘,也可以把你转手给别的老板,让你去赌枪,一直赌下去,一直赌到死!”洪德全凛然宣称。他霍然而起,双手撑住写字台,试图再次寻找女孩儿的眼睛。
胡英子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固执地沉默着,如那些被割去舌头的女仆。
洪德全深吸一口气,换上一种充满讥讽的腔调:“哦,对不起,胡英子,你不是我的员工,你是我花费了很大的心思请来的贵宾…”他突然停住,出其不意地一声大喝,“你给我拾起头来!”
胡英子立即抬头,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向看似怒火中烧的男人,如同按照指令作出反应的机器娃娃。
洪德全摇头,不知是对自己再次一拳击空感到遗憾,还是对女孩儿的“愚笨”感到不可救药。
“好吧,我直接问你。胡英子,你为什么不向我开枪?回答我的问题。”洪德全绕过写字台,走到距离胡英子一米的位置,站定身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不敢。”胡英子嗫嚅着说出这三个字,试图再次低下脑袋,避开男人的眼锋。
“看着我!”洪德全毫无征兆地迈前一步,倏然伸出右手,托住胡英子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为什么?”洪德全不肯就此放过,“凭你的枪法,以及你在比赛中表现出来的自信和冷静,开枪击碎那个杯子,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
“如果那只是一个杯子,当然没问题。”胡英子不敢让自己的下巴脱离洪德全的掌握,僵硬地回答道。
“说下去!”洪德全主动缩回自己的右手,后退半步,依然凝视着对方的双眼。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杯子,那是一个顶在您头上的杯子。”胡英子明显地咽下一口唾沫,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能勉强解释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