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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血字研究 古玩城老板的烦心事(第1页)

裴云飞虽然任警时间不长,却有一份与生俱来的刑警直觉,往往跟犯罪嫌疑人甫一照面,三言两语间就可作出“是真是假”的判断。此刻雷道钧的反应,在裴云飞看来不像是装的,遂问:“你不知道廉梦妍出事了?”

“不知道啊!您说是命案,难道她被人杀了?”

“20日下午,你家弄堂口传呼电话亭阿姨有一张传呼单给你,是廉梦妍的母亲雷理娟让人代打的电话,请你赶紧去复兴中路同裕坊,有这事吗?"

“有啊!那纸传呼单还在我衣袋里放着呢。”

雷道钧从外套里掏出单子,递给裴云飞。

裴云飞接过扫了一眼,单子已经皱皱巴巴但字迹依然可以辨认。“那你为什么没去同裕坊?”

雷道钧的解释是,头天中午他给廉梦妍打电话说了中断关系之事,廉梦妍在电话那头不吭声,显然是不同意分手。而他有难言之隐,电话里没法说,就是两人见面也不好开口说明原委,20日,他收到雷理娟的传呼电话留言,想当然以为必是廉梦妍对其母说了此事。

雷理娟跟他并不仅仅是准岳母和准女婿的关系,还是他的姑妈,天经地义的长辈。她来电要自己赶紧过去,显然是打算竭力劝阻,力图挽回。雷道钧当然希望能与廉梦妍结为夫妻,可这桩婚姻如果有名无实的话,产生的后果远比趁早一刀两断严重得多--对雷道钧来说,婚后不育,一顶无形的帽子扣在头上,坊间的议论可想而知;对廉梦妍来说更不公平,因一纸结婚证,从未婚姑娘成为已婚妇女,却无夫妻之实,婚姻不幸是肯定的,今后若是再嫁,身价也必定大打折扣。问题是,自己的难言之隐,如何对姑妈挑明?

他一时难以决断,只好先拖着不回电话。万一经过郎老拳师的调理痊愈了呢?那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他做梦也没想到,姑妈打来电话,竟是发生了这等变故!

裴云飞认为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一应情况我们会进行详细调查,你说的是真是假,到时自会有结论。在调查清楚之前,你要先跟我去公安局走一趟,这是例行程序,希望你配合。”继而又对郎开石说,“请郎先生这两天不要离开诊所,我们会找您作一次正式询问。”

六十来岁的郎开石是个老江湖,人生中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警方调查--都是有关他的病家的,民国、汪伪政府的警察机构,甚至日本宪兵队、“七十六号”的特务他都见识过,早已见怪不怪历惧不惧,解放后也免不了时不时配合各种外调,和公安民警打交道,他根本没有思想负担。闲暇时跟人聊天,他还时常说,“人民政府最讲道理”,此刻自是点头,表示愿意全力配合。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作为伤科郎中的职业操守,对裴云飞说:“民警同志,雷道钓是我的患者,目前正在治疗过程中,如果要关押的话、最好不要中断对他的治疗,请政府联系家属找我来开药,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药石的安全性。”

4月21日下午、张伯仁已完成对案发现场周边街坊邻里的访查,并无收获,遂与裴云飞合兵一路,对雷道钧是否涉嫌“4·20”命案(即廉梦妍被害案)进行调查。由于时间紧迫、人手不足,六组根据市局授予"103专班”的工作权限,从分局、派出所临时抽调数名民警协助。至4月22日午后,完成了对“小癫痢”吴仲锤、广慈医院外籍医生詹姆森博士、雷道钧的父母以及雷理元那家去年已由典当行改为旧货店的店员的调查,最终排除了雷道钧的涉案嫌疑,当天下午3时即解除了对雷道钧的留置措施,让他回去继续治疗。

伤愈后,雷道钧依旧习练内家功夫,但再也不跟一班武术爱好者切磋了,从此一心一意埋头船舶设计,因工作出色,被造船厂方面作为技术尖子选送苏联进修。两年后回国,成为军方技术专家,为我国国防事业作出了贡献。这是后话。

裴云飞、张伯仁这对搭档在忙着调查雷道钧时,受命负责赃物布控的侦查员丁金刚也没闲着。

新四军侦察员出身的丁金刚接受任务后,寻思布控赃物这活儿费神费时费力,光凭自己一人效率太低,遂与案发地徐汇分局联系,临时借调了三个民警过来。四人凑成一个临时小组,这个小组又分为两对搭档,丁金刚和中年留用警员老单一对;另一对是两个解放后参加公安工作的年轻民警小许、小柏。丁金刚以临时小组负责人的名义对布控工作作了分工:他与老单负责跑全市的古玩店铺,小许、小柏则跑中央商场、旧货店、首饰铺等可以作为销赃渠道的店铺,两对搭档的目标一样--那对南宋玉杯。

丁金刚认为,作为参与调查“103专班”开张第一案的侦查员,他是非常幸运的,因为他和老单两个只跑了七家铺子,就获得了那对南宋玉杯的线索。

线索来自位于黄浦区河南中路上的“天说真宝奇”。这家古玩铺据说已经开了八十余年了。其创始者是个从北京过来的名叫王博顺的北方人,传到现在的老板王逸森手里,已是第四代。“天说真宝商”可以称得上是老字号,生意还过得去,但如今不同了。上海解放前夕,不少有钱人都去了海外,留在沪上的那些也不敢炫富。原先穿惯了西装革履,现在都自觉换成了中山装。光顾古玩店的人显着减少。4月21日上午,两位侦查员步入店堂时,出面接待的王老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落座后,丁金刚没有直奔主题-万一对方收了赃(那年月古玩店铺收赃是公开的秘密),不论是否和那对玉杯有关,心里都会有顾虑,信口胡说一番,即便最后查清了,时间也耽误了。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切人:“看王先生这脸色,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来得冒昧了。”

王逸森苦笑:“感谢公安同志的关心,身体倒没事,就是给愁的。”

原来,最近政府要选择一批古玩店进行公私合营,王逸森打了份报告上去想参加合营,可昨天听说初步研究的名单中并没有“天说真宝斋”,不免有些焦虑。

丁金刚问:“不知参加公私合营对古玩店铺有什么要求,是资产规模,还是经营状况?"

王老板连连摇头:“这些都好说,最要紧的是政治表现。”

丁金刚不解,既然是公私合营,够格进入名单的老板必定是资本家,还指望资本家有什么政治表现?他们是剥削阶级嘛。当然,他是这么想的,但没说出口。

王逸森善于察言观色,看懂了对方的表情,解释说:“上海滩做古玩生意的老板里,没有-个是共产党员,也很少有人参加民主党派,所谓政治表现,就是看你是否帮共产党做过事,是不是追求进步。很遗憾,解放前鄙人根本没接触过共产党方面的朋友,即使有那份心,也没处使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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