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描金的顶棚,依然带着半开的云卷云舒,慢慢的脱落,慢慢的掉色,慢慢的消失在人的眼前。
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安会计,悬梁自杀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有人去菜场里面追他,被他跑了。
谁也没想到,他跑回家里面来了。
都以为他躲起来了,或者跑回自己的大本营里面了。
谁能想到,一个特务,一个丧心病狂对着孩子下手的敌特,竟然还恋着这个院子,恋着孙寡妇的这小小的一间半的房子。
深蓝色碎花布铺陈,上面一张小小炕桌,带着柳叶儿纹路,上面一只小小的篮子,盖着一层染了泥水的白布。
里面,是已经化了的山里红。
一串一串儿的,把旁边泥色的山药豆染红。
也染红了小孙的眼睛。
他那么圆圆胖胖的身子,仰着脸,就看着冷风携带者雪花,卷起安会计的裤脚,推动他的腿在房梁下晃动。
怨,一生不公。
叹,再无从头。
小孙恍然倒地,眼前就只有那来回晃动的腿。
西爱抽抽搭搭的回来,自己小心眼,怪罪小孙走的快,也不知道挡一挡,瞧着宋慧萍没空甩她。
便气势汹汹的到小孙家里来,却看门留了缝儿在那里,自己叉着腰,生气的喊一声,“孙胖子——”
“你给我出来——”
“这事儿跟你没完了。”
抬脚迈入,忽然一下子捂着自己的眼。
那一瞬间,她只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张开五指眼睛从缝隙里看路跑回家,哭天喊地的,“吓死了吓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啊。”
她是真害怕那一幕,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好像是被打断了几根鸡毛掸子,人崩溃了。
宋慧萍拧着她的耳朵,“你会不会说话了,咒谁呢?”
西爱你说冤枉不冤枉,平时坏事做尽了,这会儿说话都说不清楚,“是小孙,小孙——”
宋慧萍年纪大了,这心啊,受不了。
院子里的人被西爱那一嗓子喊出来,有人抱着小孙喂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