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淑棠错愕地半张着嘴巴。这才意识到刚才不是自己眼花,肖北延竟然真的在这里。她心里稍稍安定一些,连惊惧和恐慌都稍稍得到了安抚。可周围接连不断的枪声却在提醒她这里有多危险。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宁愿不要这份安定,也不想肖北延来这里冒险。
图书馆里一片狼藉,不时有书架坍塌下来。一个身穿图书馆制服的中年胖大叔爬到看台的桌子上大声喊道:“报警!我们已经报警了!”
他话音未落,所有□□的枪齐齐对准了他。胖大叔的身上同时喷出几道血柱,“咣当”一声倒在了看台上。
图书管里更乱了。
肖北延趁机对金淑棠说:“靠窗那边有一个书桌,我们到那里躲一下。”
那是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各类图书。桌子的一面靠墙,一面挡着木板,上面贴着各类图书广告,只剩左右两侧开口。
算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存在了。
金淑棠点了点头,两人刚要走肖北延的裤脚被人拽了一下。一个亚洲面孔的中年女人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哀求着:“带我走!求求你了!”
那女人左手的衣服被血浸湿了,她满脸泪痕,边说边哽咽。
肖北延思考两秒用另一只手把女人扶了起来。
三人一路挤到了书桌边,踉踉跄跄躲了进去。
外面隐约传来警笛声,有警察拿着喇叭喊话。然而□□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大厅里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金淑棠声音颤抖地缩在角落里,满眼绝望地看着肖北延。
“别怕,警察来了。”他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
或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金淑棠觉得他的声音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浅浅的,软软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不时有人倒下砸到书桌发出碰碰的响声,不远处横着几个男女的尸体。黑衣男子端着枪朝这边走来。一同躲在桌子下面的中年女人吓得失声痛哭。
肖北延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女人立刻捂住了嘴巴。
黑衣男子从桌子旁边走过,似乎听到了声响又折返回来。
外面的警察冲了进来,黑衣男子的一个同伙饮弹自尽。眼看警察就要冲到这边了,他举枪朝桌子里面随便开了一枪。
金淑棠只来得及看到一只枪口,下一秒肖北延动作利落地翻身挡在了外面。桌下响起“嘭”地一声,肖北延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歪向了一边。
警察一枪击毙了黑衣男子。他倒在了桌子旁,瞪着眼睛和金淑棠对视。
肖北延的背上窜出一股暖流,沾湿了她的手。金淑棠的眼泪从眼眶中跳出来,她抱住肖北延,抖着声音叫他:“北延哥,北延哥!”
“有点疼,”肖北延不怎么正经地挑了下嘴角,又磕磕绊绊地说:“外面还不安全,你晚一点再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在金淑棠伤心欲绝的目光中渐渐沉了下去。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的人行色匆匆,忙忙碌碌。枪机案的受伤者都被送到了这家医院。病人的哀嚎声,家属的哭泣声充斥在整个空间里。医生护士脚步飞快,口中都是金淑棠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她刚刚被带去一间诊室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医生说伤口可能有点疼,但金淑棠感受不到,她满脑子都是肖北延倒下去的身影,难受到有些窒息。
抢救室的灯灭了,金淑棠猛地冲了过去。医生护士推着肖北延出来,他的紧闭双眼,脸白得像一张纸,身上插满了管子。
医生说那发子弹打在了肖北延的背上,在靠近脊椎的位置。子弹已经被取了出来,但他仍旧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能不能熬过来还要看今天晚上。
金淑棠挪到了离icu最近的走廊上坐着。
icu里推出来一个男人,身上还穿着图书馆的制服,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这人刚刚停止了心跳,护士要把他推到太平间里。跟着出来的大概是他的妻子,女人散着头发,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她边哭边追,脚下一绊狠狠摔在了地上。
金淑棠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她掩面痛哭起来。
她难以想象,如果几个小时候肖北延也被盖着白布从icu里推出来她将是怎样的心情。那种心脏被割裂开的疼让金淑棠泣不成声。
如果没有她,他应该还在国内拍自己最喜欢的纪录片。他刚得了奖,应该是最受追捧的年轻导演,有大好的前程和美好的未来……
她又想起除夕夜那晚他在公寓楼下的萧条身影,还有他看到自己和罗尼牵着手的失落眼神。这么久以来她都刻意忽略掉那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呼吸都是苦的。
罗尼、周晟和几个华人同学闻讯赶了过来。罗尼一眼看到了金淑棠包扎起来的手,紧张地问:“淑棠,你手怎么了?”
然而金淑棠的目光始终定格在一个方向,她只简单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罗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icu的方向。他沉默着低下了头,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同学们守在医院。后半夜一群医生冲进急诊室,肖北延的名字隐约夹杂在一堆专业术语中。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都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肖北延被盖着白布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