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祖皇帝幼子,比我三皇兄的长子还要小两岁,前有太子大兄,后有三皇兄四皇兄争锋相对,争权夺利都与我没有关系。”福王慢慢地道:“我母妃是个聪明人,从小就教导我说,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便是父皇肯以我为太子,有战功赫赫的三皇兄和四皇兄在,我这个皇帝也迟早会被拉下马的。我必须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没有威胁才行,母妃说的很对。
“我年幼时喜欢玩乐,讨厌读书习武,我母妃便惯着我,父皇在时就做做样子,父皇不在就让人带着我玩,还劝我父皇,说我既然胸无大志,又喜好玩乐,就不必过于逼迫于我。总归皇三子和皇四子都是极有才华的,不缺我这一个皇子。父皇那时已经年老了,虽然看不得我那副模样,却也认同我母妃的话。
“后来太子大兄战死了,太子大兄有三个儿子,都先后死在战场上,太子大兄一死,这一脉就绝嗣了。于是我三皇兄和四皇兄争斗得更加厉害,父皇不知道如何抉择,便来问我的想法,我的回答是母妃教我的,我说:‘三皇兄继位的话,我一定能吃喝玩乐一世’。我没提到四皇兄,也没说四皇兄坏话,可不谈,就是最大的问题。
“三皇兄最后成了太子。三皇兄年长,本就占据了优势,无嫡立长是规矩,偏父皇觉得应该公平相争,这世间哪里有公平可言?
“父皇驾崩前,封我为福王。等三皇兄继位,又给我改封地,封了三个富庶的县。我很感激三皇兄,更对为我出谋划策的母妃十分信服。三皇兄的长孙是在三皇兄登基那一日降生的,那孩子占了长子身份,又被记做嫡子,如此一来既嫡又长,大义有了,却又聪明得很,勤奋好学。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连我母妃都夸。
“我母妃说,这孩子只要不死将来必成大器。如果你想成事,就必须要让他死。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是跟着三皇兄长大的,三皇兄十分照顾我,又不曾猜忌于我,我怎么能去暗害他的孙子?因此,我和母妃大吵一架,之后没多久,母妃就去世了。我自责又愧疚,但我坚信,做这事是不对的。可到底,我信了母妃许多年,听从她的话去做事许多年,这是我第一次违背母妃的要求,虽然违背了,却还是在我大脑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潜意识里觉得,只要那个孩子死了,我就可以成事。
“之后那个孩子,先封邓国公,后改邓王,最后封曹王。三皇兄想以他为太子的想法简直昭然若揭。可越过儿子立孙子有违常理,三皇兄的长子又十分平庸,立也不是不立也不是。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父皇的几个儿子,除了早夭的二皇兄之外都不是什么善于之辈,我父皇为虎父,我等为虎子。而三皇兄这位虎父,却生了几个犬子。其中资质平庸的长子竟然是最为出色的了。
“三皇兄为了曹王,立长子为太子,又内退禅位给太子。
“我觉得曹王登基之后,一定能做个好皇帝,尽管他的父亲只是志大才疏之辈。可那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竟然被被三皇兄的长子所不喜,他觉得曹王不类己,这多可笑?你一个犬父,生了虎子,却深恨儿子不类己。曹王因此而闷闷不乐,三皇兄就是因为想让曹王继位,才立了长子,这却成了长子不立曹王的理由了。我三皇兄因此而不肯放权。父子相争,燕国便遭了殃。
“我的世子和曹王年岁相仿,三皇兄让我的世子入宫,给曹王解闷。我当然同意了,曹王一定是未来的皇帝,和皇帝交好,对我有利无害。我是三皇兄一手带大的,性子也随了三皇兄,我的儿子自然随我,也和三皇兄有几分相似,他很快就和曹王交好,成了至交好友。他在曹王府长住,住了许久,某天突然寄信给我说,事情成了。
“我十分茫然不解,就听到长安来的消息,曹王薨了。
“这便是理由了。”福王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觉得不太过瘾,又给自己倒了几杯痛饮,神色显得十分放松。
蜀国公世子沉默半晌,道:“我只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却从来没有听过,父亲犯罪让儿子定罪的道理。我幸好不是你的儿子。”
福王笑了一声,道:“你父亲如果谋害了当朝太子,罪行被揭露出来的话,也会选择如此的。”
言下之意便是,曹王之死确实是福王所为,却推给了自己的儿子。
“我父亲不会。”
“此罪若是在我身上,整个福王府都要被废掉,废爵除国,别说国公爵爵位,连封君都没有。但如果只是亲王世子所为,处置了亲王世子即可,我福王一系,还能再传下去。”
“我父亲不会。”蜀国公世子又重复了一遍,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生辰,皆是我父亲所说。”
福王心里渐渐生了不妙的感觉。
“谢福王叔相助,助我蜀王系复爵。”
谋逆是大罪,哪怕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犯了谋逆之罪都要废掉爵位,亲王更是不可赦免的。按理来说,蜀国公府如今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再继承蜀国公了,被圈禁几代之后大约就会被放出去,从那之后就只是庶民,而非宗亲。但长公主给了恩典,只要能从福王嘴里套出来实情,蜀国公爵位不废。
原本不屑一顾的蜀国公立刻就让蜀国公世子来套话了,左右死道友不死贫道,与其你我都死,不如你死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