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起身走了,他陈太医还有什么理由坐在石凳上?为这石凳的冰凉?还是算了吧,陈太医如打架输了的公鸡,垂着头颅沮丧地往回走。云朵恰巧遮住了太阳,一片乌云飘在上空。
而那丫鬟,捡来一个如此惊天大秘密,自然等太医一走,她比打小报告的小学生还兴奋,奔到崔氏房间去。这次恐怕她能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奖赏,比如一套新衣服或是一对玉簪。这种档次的赏赐才能配得上陈一山的真实身份不是吗?
等她屁颠屁颠跑回房间,崔氏还立在窗前。
“当真?”换做林家别的人,知道这事儿的第一反应也应该如此震惊乃至质疑。毕竟这王爷,可不是凡夫俗子能随便见的。
丫鬟拼命点头,向崔氏复述了陈太医的原话。也不知那小脑袋瓜怎么记下这么多东西的,在转述时竟然几乎没有错误,连神态都模仿得极其想象。
崔氏当然不会怀疑她的贴身丫鬟。如果问她,这世界上还有谁你能信任?那必然是这丫鬟。连丈夫英松她都不再肯相信。或者说,没有相信的必要。
喜悦和惧怕同时控制住了崔氏大脑。这陈一山深藏不露,果然不同于常人。她喜自己颇有眼光。若要得他的心,怕是比上蜀道还难。就算得了心,崔氏脑海浮现出陈一山俊俏的侧脸和优雅的行为举止,她也上不了台面。
心里,落空。崔氏交代丫鬟保密,她也不清楚林英云是否知道真相,然而封锁消息没有坏处。虽然她脸色平静,然而内心波澜起伏,这么一个宝贵的王爷怎么藏在这小小的林家?如同一颗流星坠落在黑森林中,谁知道他之前是如何高贵闪耀的存在?不过这宝石竟然被她发现了,崔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如同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拾起了一块黄金。
“夫人,”丫鬟言辞闪烁,语气微弱,似乎在低声自言自语。
“大点声!”崔氏不耐烦地命令道,刚才喜笑颜开的脸瞬间严肃地和托塔天王似的。谁让丫鬟说个话支支吾吾的。
“夫人不要生气。”这话不过客套,丫鬟知道,就算她说了这话,夫人生气了还是会往她身上撒气,她就是奴才的命,得受奴才的气。但她毕竟护主,崔氏于她这一枚贱命丫鬟来说,如枝蔓环绕的枝干。树干不够茂盛,枝蔓也不长久。
崔氏发髻上的金簪随崔氏点头晃动了两下,阳光正好穿透云层射来,金簪反射的光搅得丫鬟两眼秋波泛着金光。
“据我估摸,陈太医的意思是要撮合九王爷,”丫鬟机灵,自知不该如此说,忙改口,“撮合陈公子和他女儿陈赤芝。”
这陈太医可真敢想。崔氏哼声一笑,你以为九王爷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以为九王爷是林家桌上的饭菜,点了可以带回家吗?哼,别做梦了。这九王爷……
这崔氏正想事儿,突然咚咚两声中断了她的思路。她有些气恼,本打算赌气不让来者入内的,不过丫鬟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嫂子好。”英云施了一礼,并未起身走向崔氏。只是抬头一看,崔氏脸色比往日红润。
也不知来者何事。崔氏笑笑,命丫鬟倒水去。她也奇怪,来了林家这么多年,还保留着在家喝白开水的习惯。就是贫的命--崔氏如此自嘲。
寒暄一番后,崔氏问道,“我看妹子和陈公子走得比较近。”
英云忙遮掩说,“哪有,不过他是爹爹的徒弟,一心学厨,自然平日和我,还有邓艾交流得多。嫂子莫不要想多了。”
不告诉我就以为我不知道了吗?崔氏在心底抛了一个白眼,但仍扮慈眉善目笑着说,“我看陈公子和邓艾都不错。我这样讲唐突点,但是都是女人,我想问妹妹一人不孤单?”
英云摇摇头,上下唇呡成一条直线。嫂子今日倒是对陈一山和她蛮关心的嘛。由于往日对林嫂没有好感,她自然对嫂子的话听一半信一半。
好像英云忘记了自己来这是为了干什么的。
丫鬟替英云和崔氏都续上水,低头端茶时,崔氏极其自然地提醒了英云,“妹妹来所谓何事?”
哎呀,差点忘了大事。英云忙起身说道,“有个阿婆自称是你奶妈,可我们都没有见过,所以爹爹让我来告诉你。”
奶妈?何时她多了奶妈?崔氏地毯式搜索记忆库,并不记得自己有位奶妈。莫不是?突然脸色刷白,丫鬟上前扶住崔氏,英云也搭把手扶着崔氏另一边。崔氏如玩具熊似的被人移到了前厅。
等到了客厅,崔氏自觉筋脉舒畅些,便不让扶着。她倒要看看谁找上门来了。
英云从崔氏身后看去,奶妈正同娘亲喋喋不休。咦?这奶妈讲话的神情竟同崔氏八九分神似,难道喝了谁的奶就会像谁吗?英云被自己幼稚的想法笑到,可能是单纯的像而已。
在林母的招呼下,英云上前给所谓的奶妈请安,随即坐到了林母左边,闲着也是没事,干脆听听她们聊什么。
“奶妈,是你啊!”这奶妈二字从崔氏嘴里吐出,在英云耳中却别扭极了,不够自然。也是,英云想,小时候这样叫奶妈不害臊,现在为人妻了还叫奶妈不太对头,所以这才是崔氏声音不自然的缘故罢了。
那老妇人笑着说是,一脸的皱纹挤在一起,把眼睛嘴唇都埋起来了。
“走,去我房间里说说话。”崔氏话一出口,英云避开众人耳目撇嘴表示不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非得回去说?真是不懂得,满足他人的好奇心也是一种礼貌和善良。免得不知情的人胡思乱想。
管他呢,反正我对她的私事不感兴趣,英云搀扶起娘亲跟在她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