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私心,她再宽容大度,对威胁她主母地位的妾室还是心存芥蒂的。
“万里,睡了吧。”程氏私下习惯称呼丈夫的字。
“待我写完这封。”最后一封信了,是重新给旧交周容写的,姜骅涂涂改改,仔细斟酌措辞。
院门在静夜里被重重拍响,声音直透纱窗。
姜骅顿时起身:“是不是老太太那边……”他总担心女儿把真相告诉老人,伤了老人的精神和身体。
可程氏直觉是姜燕。
今夜姜燕抱着牌位堵长姐的模样她看在眼里,觉得这庶女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何况随后又有翠翘那样的传话……
果然应门的婆子进来回禀:“是六姑娘,哭着要见老爷。”
姜骅皱眉,又重新坐下去拿了笔,“让她回去。”二女儿太不懂事了,竟然这么胡闹,他现在忙,来不及去训斥女儿惊动灵位的事。
“可六姑娘直拿脑袋往门上撞,恐怕……”
“恐怕什么!架着她回去,再胡闹就把她绑在床上睡觉!”
姜骅发起火来也很吓人,婆子没敢再说。
程氏挽着袖子在一旁磨墨,没劝丈夫息怒。庶女是该管一管了,她早就觉得丈夫对儿女太宽松,四姑娘还好,从小有祖母和严谨的杜嬷嬷教养,那六姑娘简直就是被姨娘耽误了,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她朝婆子使个眼色。
于是姜燕果然被架了回去,真给绑在了床上。
姜燕哪里肯吃亏,挣得架子床晃晃悠悠直抖,嘴里还嚷嚷不停。杨姨娘闻声从隔院赶过来,却被程氏的婆子拦住,“是老爷的吩咐,姨娘息怒。”
姜燕嚷:“怎么可能是我爹!都是你们这些臭奴才,是那个程氏贱人!”
杨姨娘哭着让她噤声。
母女俩一个哭一个嚷,直接闹到后半夜,姜燕嚷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杨姨娘也被人强行请走,才渐渐消停下来。
姜照早起扎完马步泡在浴桶里,听杜嬷嬷隔着屏风禀报夜里的事,道:“太太也不是软弱人。”
杜嬷嬷叹道:“她从来也不软弱,只是不和姨娘直接冲突罢了,现在终于有了姑娘做助力,更名正言顺了。”
“她原本就名正言顺,只是总被‘贤良’二字束缚,不肯做出格的事。”姜照心有所感,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世人总被条条框框的规矩道德束住手脚,一辈子活在无形的囚笼里。
她这辈子不要那样活。
“夷则去告诉太太,请她通知内宅大小管事,今日起盘点各处资财,为期三日,账册物件人手都给我一样不差报上来,哪里出了错,哪里自己忖量着!”
于是,侯府多年未曾进行的大盘点,突如其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