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靠近,打开窗子,窗外空无一人。
干干净净的窗台上却多了一层浮土,浮土上整整齐齐写了一行字——交易,勿忘。
姜照盯着四个字看了一瞬,再抬头看向外面,依旧是夜影沉沉,月过半空,近处是浅淡烛光,远处是寂静的漆黑,空荡荡的没有别人。她伸手把浮土抹去,扫到窗台下,任其随风飘散了。
不是鬼,是鬼反而好办了,她这死过一次的人正好会一会真正的鬼怪。可哪里是呢,分明是朱富。
这厮在提醒她,也在威慑她。
浮土上的字是冲着她的方向写的,也就是说,写字的人在片刻间洒了一层土,又反着写了整齐的字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遁去。这份身手,无论是朱富还是朱富派来的人,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要取她的性命易如反掌,而她必须尽快履行当日谈妥的生意。
朱仲书这个家伙是私自跑到乐康城的,和前来谈婚事的朱富并不是一路,姜照明白朱富绝对知道二少爷的存在,只是一直装不知道罢了。现在她把朱仲书坑了一把,几天过去了对方却毫无动静,北宅也毫无动静,那就是朱富继续在装蒜。
背地里却来催促她了。
选这个节骨眼,明摆着是在告诉她,若再不动手,咱们私账公账一起算。
“急什么,我并没有忘。”姜照朝虚淡的夜空翘了翘唇角,轻轻合上窗子。
背转身来笑意隐去,她很不喜欢被人威胁。
“姑娘,你有吩咐吗?”外间值夜的夷则隔帘相问,听见姜照的声音,但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没有,睡吧。”姜照熄了烛火,在黑暗中利索换了寝衣躺下,纱窗之外竹吟细细,她躺在枕上偏头看了一会,慢慢闭上眼睛。
——
“嗯?你说什么?”姜骅望着女儿又问了一遍,十分惊讶。
女儿的脸庞越来越像亡妻,白皙,佚丽,飞扬入鬓的长眉洗脱了少女稚嫩,不知不觉间,他发现女儿已经长成大人了。但却不是养尊处优地长大,即便笑意盈盈,眼眸里也有细碎的锋芒闪烁,坚定而孤绝。
做父亲的欣慰又心疼,“阿萝,你是说……要找武馆师傅来训练家仆?为什么?”
姜照刚扎完马步用过早饭,沐浴后的长发尚未干透,脸颊红润,神清气爽,心情也颇为放松。见自己的要求果然让爹爹意外,笑了笑:“您别吃惊,大户人家蓄养武夫本就是常事,只咱家一直没养过罢了。咱们养武夫又不是为了出去横行,是为了护佑家宅,您顾虑什么?”
“阿萝,那晚的事……”姜骅心情一直不曾平静,提起来还在惭愧自责,“是爹爹没照顾好你,我已经吩咐外头紧实门户,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爹,不是为那晚。您大概不知道,北宅侍郎府养了百十名会武的护卫,至少十人是功夫不错的好手,这数目只多不少。”
姜骅皱眉,“你从哪里得知?”
他知道长房养着武人,却不知竟然有这么多,寻常大户养几个会武的看守家宅也就罢了,养百十多名,为了什么?
姜照笑道:“您若不信只管暗地去查,只北宅如此,他们若起个坏心,咱们可招架不住,那晚的事您也看到了,还指望他们秉承君子之道么。朱家的事不管如何处置,两房仇怨是结下了,虎狼在侧,我们如何安枕?”
姜骅自然知道厉害。
“可现在才开始训练家仆,恐怕一时派不上用场。”
“亡羊补牢,早开始总比晚开始好。城里有家还算可靠的武馆,容女儿去见见馆主,若妥当,直接请他过来帮忙。”
姜照说服了父亲,再细细交待几句,转身告辞。
姜骅望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百感交集,女儿什么时候连武馆都打听好了?如此年纪,思虑这样多,不由让他心中忐忑,想起“慧极必伤”的不祥之语。
他赶紧把这念头甩掉,追出去亲自安排伺候女儿出门的人。武馆那种地方他实在不熟,听着就像危险之地,女儿又坚决不让他一起去,自小疼宠惯了,他很少驳回女儿的请求,这一次,也只好妥妥当当安排了一大群跟随的家仆,忐忑送女儿走,忐忑等她归来。
“阿萝主意大,老爷少操些心吧。”程氏柔声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