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却半点都没反应似的,只一直赶路。
锦衣卫们留了一大半在山东,负责押运粮草,其余的,都是跟着薛晏一同带着太医回来救灾的。
他们一路上换了好几轮的马,勉强保持得住速度,但是人却是受不了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谁都不敢多言。
因为他们全都看出,主子这几日的状态极为骇人。
他连续几天不眠不休也不见疲态,唯独一双眼睛是通红的,满是血丝。
他一路上半句话也不说,只蒙着头赶路,即便锦衣卫中都是迟钝的大老爷们,一时间也看出了几分意思。
等到了长江边,等着过渡船时,有个锦衣卫撞了撞身边的小队长,小声说:“哎……你说王爷喜欢的姑娘是不是在金陵啊?”
小队长连忙瞪了他一眼,让他噤声。
不过紧跟着,他看向薛晏。
就见薛晏背对着众人,一言不发地盯着长江,像是要将那宽阔的滔滔江面望穿了似的。
那小队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对方才属下的疑惑深以为然。
这日清晨,天大亮时,薛晏进了金陵城。
城内此时一片肃杀,即便天大亮了,街上也没什么行人,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清苦的药味。只有成队蒙着面的官吏,挨个敲门,取走各家各户门口的银钱,再给他们放下米粮。
——这也是前两日,永宁公世子想出的法子。
一片肃穆安静的大街上,只有薛晏一行的马蹄声,从城门一路响来,经过了金陵府,却半点没停留,一路冲进了巡抚府。
巡抚府的正厅之中,永宁公和沈知府正在议事。
每日有多少发了高热百姓,又要分配出多少药物、多少钱粮,这些都是要日日算清楚的。如今城中事态紧急,他们二人也终日忙得团团转,每天都休息不了几个时辰。
而这个时候,沈流风也在这儿。
“你莫要同我胡闹!”沈知府怒道。“如今城中疫病如此厉害,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沈流风头一遭跟叔父梗着脖子争执:“你让我去一趟扬州,我一定能再将那神医找出来!”
沈知府气急:“你还胡闹些什么!江南这么多的名医如今都在金陵,京中也马上就会派太医来,你添什么乱?”
永宁公坐在一旁,手中握着账册,一言不发。
若细看,便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着的嘴唇。
他自己的孩子染了时疫,他自然是最焦急和心疼的。
但是君怀琅自己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去见他。永宁公知道,他的儿子是担心自己身上的疫病扩散到他人身上。他本就位高权重,周围接触的又是金陵最核心的官吏,但凡沾染上了,金陵便连一个主事的都没了。
所以,永宁公只能兀自忍着,只等他们将金陵的疫病处理好,寻出解药来,救他的性命。
永宁公是着急,但他也知,沈流风说的什么神医,也极无根据,是根本没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