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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需要说明的是，应夔丞的父亲应文森在宋案发生时仍然在世。由于应文森、应夔丞父子多次在上海租界牵涉讼案，《申报》有不少关于其父子二人的报道，从光绪时期到民国初年，应文森的名字（包括几个别名）在《申报》出现过300多次。如光绪三十二年闰四月二十五日（1906年6月16日）《申报》提到&ldo;应文森、应桂馨父子讼案叠叠&rdo;，[312]宣统元年八月十一日（1909年9月24日）《申报》提到&ldo;应忠才即应文森&rdo;，[313]宣统二年三月十四日（1910年4月23日）《申报》提到&ldo;美商用人魏清涛与洋人禄区控应文森、应桂馨父子租地欠银一案&rdo;。[314]另外，在上海秘密从事革命活动的陈其美、于右任曾在应夔丞家住过，也认识应文森。[315]可能由于这些原因，应夔丞为了防止刺宋案万一泄露，将其父牵连进去，因而在构造所谓&ldo;特别法庭&rdo;陪审员名字时，并没有采用其父之名，而是采用了其祖之名。

&ldo;宣告文&rdo;暗藏玄机之二，在于其暗示杀宋主谋来自北京。

杀宋之意最初起自何人？案发当时各方较为一致的看法是起自应夔丞，根据是，宋教仁被刺前七天，即1913年3月13日，应夔丞曾在给内务部秘书洪述祖的信中有&ldo;若不去宋&rdo;一语。但如前所析，这种说法并不成立，因早在3月6日洪述祖函中，便已产生杀意，并唆使应夔丞&ldo;乘机下手&rdo;，造意杀宋者为洪述祖而非应夔丞。

从&ldo;宣告文&rdo;也可以看出，不论袁世凯、赵秉钧、国民党人，还是后来研究者，都犯了错误。因为在&ldo;三月初九日&rdo;，&ldo;副法官叶义衡&rdo;和&ldo;陪审员薛圣渡&rdo;等，就已经将宋教仁&ldo;判决死刑&rdo;了，比3月13日&ldo;若不去宋&rdo;函发出早四天，恰在洪述祖3月6日函发出后三天。显然，应夔丞是在收到洪述祖3月6日来函后才于3月9日决定杀宋。而且，由&ldo;叶义衡&rdo;（即应夔丞）自称&ldo;特别法庭&rdo;之&ldo;代理主席、副法官&rdo;，也可以看出，应夔丞背后另有主使之人，即有所谓&ldo;正主席、正法官&rdo;在。联系应夔丞在准备寄往各报馆的装有&ldo;宣告文&rdo;的信封寄信人位置写下&ldo;京江第一法廷〔庭〕缄&rdo;七字这一信息，可知应夔丞所谓判决宋教仁死刑的&ldo;特别法庭&rdo;或&ldo;神圣裁判机关&rdo;，就是&ldo;京江第一法廷〔庭〕&rdo;。这个名字当然也是虚构的，却非凭空捏造，它实际上暗示杀宋是由&ldo;北京&rdo;决定的，&ldo;京江&rdo;之&ldo;京&rdo;即指&ldo;北京&rdo;，&ldo;江&rdo;则指&ldo;江苏&rdo;。北京方面，在应夔丞的头脑中，就是中央，由洪述祖代表中央向他发号施令；但就事实言，洪述祖才是杀宋主谋，袁、赵与此事并无直接关系，关于此点本书第五章将会详论。江苏方面，就是应夔丞自己，时任&ldo;江苏驻沪巡查长&rdo;。应夔丞被抓后曾对看役说：&ldo;余甚望早日判结此案，使余得早日进京，总要做一番大事业，汝不信，拭目以待之可也。&rdo;[316]若非主使之人来自北京，应夔丞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与应夔丞交好的妓女胡翡云也于案发后在应夔丞家中被抓获，关押三日后被其相识之人保出，胡妓到处叫苦，谓：&ldo;应大人许我每夜在我处摆酒，渠之朋友均是阔大爷，碰和亦必不断；过节后应许我偕往北京，伊做官，我做他家小，岂不甚好？唉，我真命苦哉！&rdo;[317]从这话亦可看出杀宋主使来自北京，并且应夔丞认定北京将会给其奖赏，否则他怎会对胡妓说将要到北京做官？

&ldo;宣告文&rdo;暗藏玄机之三，是其内容暗含嫁祸于陈其美之目的。

如果说应夔丞在准备寄出&ldo;宣告文&rdo;的信封上写下&ldo;京江第一法廷〔庭〕缄&rdo;七字，泄露了杀宋主谋来自北京这个秘密尚属无意的话，&ldo;宣告文&rdo;内容隐寓陈其美杀宋，就是有意陷害了。

之所以说&ldo;宣告文&rdo;隐寓陈其美杀宋之意，是因为应夔丞在其中把包括袁世凯、赵秉钧、梁启超、孙中山、黄兴等在内的各党各派重要人物都列入了欲加&ldo;惩创&rdo;的名单之中，却偏偏未将刺宋案发生地上海的前任长官‐‐沪军都督陈其美，和现任长官‐‐江苏都督程德全列入。在明知陈、程与杀宋无关的情况下，应夔丞这样做，实际上就是要诱导外界将刺宋幕后主使指向陈其美和程德全，尤其是陈其美，以此来达到淆乱视听、嫁祸于人的目的，可谓用心险恶。

对于应夔丞刺杀宋教仁，时人曾有一种分析，认为原因之一是&ldo;宋组国民党，不收共进会而弃之&rdo;。[318]今人也认为，宋教仁之所以被刺，帮会与国民党人之间关系紧张，是重要原因。[319]这些说法看似有理，实则与事实有一定距离。实际上，宋教仁被刺后不久，就有国民党人认为，那种怀疑共进会杀宋的看法，是&ldo;误以应夔丞之私人行动，有涉该会团体&rdo;，并提出，杀宋果真是共进会团体行为的话，&ldo;何以应不求刺客于会员，而旁求力大胆大之人，卒乃得一与该会渺不相涉之武士英乎？&rdo;[320]从事实看，应夔丞为共进会会长，并有几名共进会成员参与了暗杀，但造意杀宋者却非应夔丞，而是洪述祖，应夔丞不过是为获取私利配合洪述祖实施了暗杀，从性质上说属于共进会少数人私下之行为，这也是他要从共进会外寻找杀手的原因。[321]倘若应夔丞真的因为&ldo;宋组国民党，不收共进会&rdo;，便要刺杀国民党领袖的话，他真正应当刺杀的不应该是宋教仁，而是陈其美，因宋教仁与青红帮、共进会并无瓜葛，与应夔丞也无个人恩怨，[322]真正可以阻止国民党吸收青红帮或共进会的，是属于帮会中人，并且曾为应夔丞上司的陈其美。事实上，应夔丞的怨恨对象也绝非宋教仁，而是陈其美，这从租界公堂预审应夔丞时，其律师爱理斯与应夔丞的对话中可以明显看得出来：